第六十三章 石化的心
        石化的心

        白首未曾看到，但是已经感受到了清晰细微的存在，她是有意识的活物，用生与死，活与亡来概括生命的状态，太过简单粗暴了。白首早已习惯了僵硬无趣的死，白首喜爱尸体的静美和安详。

        白首自从暗夜黑洞之行之后，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白首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要孤独面临死亡的那一刻，那是突然来袭的一刻，虽然存在物都有死亡之限，那活着，是记忆和遗忘交织的变奏，很多时候，我们刻意或者不经意之间选择性或者故意性遗忘了或者回避了死亡，死亡猝不及防，我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白首是从自己的内脏衰竭，牙齿松动生长缓慢等觉察到的，死亡是一件很霸道的事情，让一切瞬间显得毫无意义一般。白首数百年的生命，痴迷长生，后来死亡不起二道，让白首一下子懵逼了，命运怎么可以如此搞笑。

        强烈的失落感，让白首暴躁不安，甚至是愤怒异常，不惧生死，反而生路大开。白首想在死之前，回自己出生的地方缅怀一下，再抱憾终生。衰老和无助感渐渐成了贴近自己后背紧追不惜的影子。

        白起孤单寂寞了许久，被突然降生，好在白起天生有些愚钝，反应慢半拍，或者原本白起就是不会做出积极反应的，白起是植物所生。金木兰，金石所化，千年而生，坠地幻化，感应天地之灵气，收据气息幻化无形，随心郁结劫难而生。人生大喜大悲之事皆是劫难。爱恨情仇同感同理，伤心入肺。

        假如我们可以活得足够长，我们可以目睹整个的存在，如果有幸甚至目睹或者感受了一点天地世界的循环往复，又能如何，我们注定渺小，无能为力。男人总是幻想当国王，而女人随性随遇得多了，时间沉默无语，滚滚向前，想带给人民的不是所谓答案，或许可能只是想提醒我们瞬间的宝贵。

        生命之中有一团火，白起正在渐渐适应它的存在，从她能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开始，好奇骚动不安甚至期许很多情绪交相呈现，刚开始，白起很不适应，感觉内心有个独立存活的异物一样，急于想要排出体内，初期她采用花朵的方式，刚刚盛开就像快快凋谢，每一次感觉特别轻松，但是呢，轻松总是短暂的，当五彩斑斓的花朵，盛开在荒芜人烟的地方，异香扑鼻，当然也可能只是清香，因为不管是白首还是白起，对于嗅觉都是出奇的灵敏，可以这样说，他们不是通过视觉看世界的，是通过嗅觉再现立体存在物的，所有的存在都有气味，每个部分的气味都各不相同。

        起初，白起，什么都没想，只是想尽快把体内的异物排出去，可是到后来，白起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这样通过开花式排泄方式，好像方便的不是自己，而是内心的异物，它是有生命的，它在生长，成长就有舍弃，白起费尽心力硬生生从石胎圆卵之角生出的花朵，居然是内在异物的排泄物或者说是舍弃之物。

        时间开始变得久远，内在的异物，越来越纯粹，白起甚至感觉到它在跳动，应该是心脏吧，也可能是大脑。白起是金木石的后裔，属木科，自主动手能力很差的，植物的是设定是不允许动的。

        白起努力了几次就倦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体内的它，渐渐清晰起来，他们成了朋友，彼此之间不用交流，不用言语，彼此之间渐渐没有了你我，白起开始感觉原先的我开始渐渐昏睡起来，两个声音，渐渐成了一个声音，两个独立的个体，渐渐成了一个清晰的背影和一个日渐模糊的背影，从敌对到朋友，到融合到不分彼此，白起本来就是一个自由懒散惯的存在，可是呢，作为生命，总有一团火，不熄不灭。

        白起原本认为自己的意识会慢慢直到可能终究丧失，白起感觉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原本就只是一粒种子而已，或者种子都不算，只是金木石上生出一片叶，一块茎，白起甚至都从来没奢望过自己可能是一块有着自我繁殖能力的块根。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时间朦胧，岁月静美，迷蒙蒙中，感觉阳光暖暖的，白起的灵魂陷入了一种似睡似醒的境地，这种感觉不是很好，要么没有意识的昏睡，要么就是清醒着，清晰着看着世界，介于中间真难受。

        一个男人，进入了白起的世界，只是一瞬，白起全然醒了。一个男人，我是女人，一股莫大的力量，激情澎湃，白起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白起的视野打开了，只为寻觅那个存在，世界不再重要，只要他在就好。

        白首老了，陷入了无比的困顿，遍体鳞伤，白尸森林的鏖战，消耗掉了白首最后的一丝力量，不过白首一心求死，却偏偏死不掉，白首都纳闷了，我对自己都放弃了，为什么命运不让我死，死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呢？

        白首老了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总有一个声音传到他耳边，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我在等你…

        这声音甜美无比，如泣如诉，一句又像万句，白首万年的那些年，这一句好像可以问答一切问题似的。白首是一个孤独惯得存在，从来没想过，或者在他心中也从来将求长生之外的事情放在心里。

        白首是灵魂背负厄运的存在，白首是蛇族千百年来的期盼和约定。蛇族被灭顶了

        ，当庞大无比的蛇族文化被打破，当众蛇一瞬被毁灭，作为蛇族中第一个有自我的意识的王子，陷入了不能自我宽恕的自责和愤怒之中，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但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祸首，也注定要将这一切带入坟墓。

        死对于白首或许是一种解脱吧，因为这些年，那团熊熊燃烧的充满腥臭味道的大火，都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了，却从未在白首的脑海中消失，反而随着岁月的加增越来越清晰可怕了，以前只是一团大火，白首不想去想，后来火中有了尸首，再后来，仿佛看到了听到了，有人呼唤在奔跑，再后来，火中的人渐渐都活了，有的在挣扎，有的在杀人，有的在哭泣，有的已经开始抽搐已经死了，再后来，白首进入了火场，它在拼命找寻自己的王族，却满眼疮痍生离死别，白首的心是石化掉的，注定一生无情无感。

        白起却截然相反，两人的邂逅认同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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