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马迹（4）
        就算是私下无人，只要是没曾捅破窗户纸的东西，也要把话给顺得圆了，这便是上流贵族与生俱来的本能，就算是明华一个往日向来不问世事的，也不例外。

        明华虽是把花得语焉不详，然而有些话中深意，话之人与听话之人心照不宣便足够了。

        果然，姜宥立即便意会到明华话里的意思，笑得意义不明:“…阿芫得不错，同为兄弟姐妹，四弟若是行差踏错，我做兄长的自是责无旁贷，眼下依你所，虽然四弟只是同玥妃娘娘话语投机，却也不能不顾及宫闱礼仪，你便只管将此事‘交予我’，改日我自当‘规劝’于他。”

        两人三言两语便将一桩宫闱秘事一笔带过，正还些闲话，外边却是恰好有仆役试探着搅扰着道:“…太子殿下，先生们已经到了。”是太子府的门客幕僚过来与姜宥商议事务了。

        明华达到目的，自然便不再久留，趁着此时起身与姜宥告辞。姜宥过来亲将她送出去门口，虚揽住她为她开了门，正好与外头整齐站列的门客们打了个照面。

        底下诸位男子原本正低伏着头颅，眼见书房正门打开，一袭迤逦裙裳进来他们视线，不由以为是太子妃在里面，待抬起头见是明华，方才急急见礼。

        姜宥不拘一格降人才，包括明华推荐给他的张貌等三人，这些男子之中有许多是出身寒庶的有才有志之士，他们不少衣着寒碜，却风骨秀逸，挺立在明华跟前，虽是微微折腰以示礼貌，却是脊梁骨不弯。

        他们还有琐事商议，明华便绕过他们走了开去，并未留意这群门客之中，有其中一个仅仅穿戴了粗糙布衣的青年年少气盛不懂掩饰喜怒神色，在她过去时，古怪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姜宥注意到，状似无意地扫视了那个青年一眼，出声道了句:“…诸位先生请随我来。”于是众人皆拱手称喏，随着姜宥进了书房，那青年自然也坠在队尾，跟着跨过门槛。

        ……

        明华从太子府书房里出来并不立即回府，她来得不早不晚，正好在太子府上用上一顿午膳才回，因而便仍往孙映那边过去，却是走到了半道上，才后知后觉发现姜宥对她称呼由“二妹妹”变成了直呼名讳。

        只是太子也时有呼唤仙瑶等人名讳，因而一时改变倒是并不突兀，明华并未多想，只当是太子待她亲密一些。

        她过去孙映那边时，孙映正叫人在府里采摘鲜花做糕点吃食，见她来，忙招呼她一道，明华便陪着她满院子跑，又在东宫与太子夫妇一道用了午膳，方才出来。

        明华回去府中，特意叫了王长史帮着多留心朝堂动静，却是一连数日都未曾听太子将姜宓和百里汐颜的事抖搂出来。她只以为姜宥另有打算，便也只好静观其变。

        其实明华想得倒是不错，姜宥确可算是另有打算，明华与他过姜宓私通百里汐颜之事，他便当即进了一趟宫中与淑妃一番商议，随之孙红便将宫中人手派了出去查探虚实，几日下来，果真探到一些眉目，只是姜宓谨慎心，并未在百里汐颜那儿留下任何书信物件，孙红派出去的人翻箱倒柜也是没有找出任何物证，唯独是无意尾随时，看见两人私下见面亲密，将明华传递给的消息坐实了而已。

        孙红和姜宥苦于没有机会将那两人捉奸在床，来个一击毙命，倒是另外一桩事情发生得突然，叫他们母子、乃至满朝上下都暂时没有工夫去理会储位之争——崇元帝一日在御书房中处理奏折，忽然全无征兆便晕倒在地，太医院倾巢出动，轮流为崇元帝看诊，一时人心微浮，所有朝臣以及帝京之中寻常的市井百姓全在关注宫中帝君身子。

        明华知道内情，自然加倍留心，却只听事后各位太医只声称崇元帝是过于勤政，身子透支过甚，需要静养一阵，不宜劳心。

        明华不禁好笑，各位太医也算是云集下杏林圣手之精粹，也不知他们是真的瞧不出崇元帝沉珂旧疾，还是瞧出来了却不愿蹚浑水、在那儿装疯卖傻。她虽不通医术，却是知道不过一年之后崇元帝便大限将至。因而按着如此推断，便是迟钝如明华，也猜得出大抵的可能应当是太医们集体被崇元帝封了口，皇帝不让声张，哪个胆子不的敢出去嚷嚷。

        王长史将消息报来，自然还提了一嘴朝堂上的动向，是玉琢知道她关注外间消息，特意动用了人脉透漏给明华:帝王急病，朝政却还需要有人料理，崇元帝刚躺上病床，便下诏书命太子姜宥代皇帝主持朝堂廷议——太子本就是储君，代君行事，是理所当然的，无人置疑。

        然而却还有一段是连明华也不知道的:崇元帝兴许是顾忌朝中党争日盛，恐太子借机清洗四皇子一派大臣，怕有损国祚，特命四皇子姜宓从旁辅助太子，遇事不决时，再由崇元帝决断。然而四皇子坚辞不肯，道是不合规矩，崇元帝便只叫了姜宥一人行监国理政之职了。

        明华听完王长史禀报，若有所思，却不得窍门，只好先叫王长史退了出去，兀自一人苦思起来。

        这时已是到了三月下旬，将近春末，正是谷雨时节，上时不时便稀稀落落下着雨水，王长史打了伞出去，明华便还坐在屋子里看书。

        书籍是玉汇借给她的，只是玉汇不像年初时来得勤快，问他他也不，竟不知他都在忙碌哪些。

        明华自然无从得知玉汇被玉琢敲打了一通，畏于父亲威势，不便于与明华走得太“近”，才刚出去的王长史倒是知道内情，只不过王长史也是不会与明华告知的——玉琢将儿子对女儿那点儿心思全本给了王长史，交代他盯着些玉汇。王长史得知少主无心之下“倾慕”亲姐，却又暂时不便坦白明华身世，自然要帮着竭力阻止，免得酿成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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