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别业
        经历了一次有关良知的谈话，卷川美惠子决定放王家安离开。她不愿意再加深延续仇恨了。家安是她家的后窗出去的。没有惊动到任何人。也许是负责守卫的宪兵根本没听到动静吧。

        飞爪已是丢到井里了，王家安没有好办法翻出围墙。他只好迂回向前面去。校园主路上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灯下有宪兵和侦缉队在巡逻。他们这样或许是做一种姿态。并没有人认为抗日分子真的在这里。或者在也早跑了。

        家安三转两转找不到缺口，禁不住焦急起来。他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夜幕下的古郡城依然噤若寒蝉，连惯常的狗叫都听不到了。家安站在黑暗里茫然四顾，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做侦查工作几年了，中间历经险恶，但从来没有大白天暴露过。

        新民小学的东邻是那座戒备森严的伤兵医院。抗日分子在城内杀死皇军士兵引发搜捕，伤兵医院的警卫力量却没有触动。而且他们在内部还进行了清查。

        家安来到东墙边上，这里很偶然地藏着一棵老树。他踩到树杈上往上一个虎扑，很幸运地抓住了墙头。是一只手勉强抓住的。家安整个人象大蜘蛛一样挂在墙上。用很大的力气试了几次，脚蹬手拉才爬上了墙头。刚才那一下，一般人早就掉下去了。这棵树之所以留下来，除了位置太过偏僻无人注意外，就是这树的高度不足以被人利用爬墙。可是家安用上了，没有这棵树垫脚他根本上不了墙头。

        夜深人静，伤兵医院里黑洞洞的，大约所有人都入睡了。上到墙头王家安略一观察，没多想就跳了下去。

        伤兵医院的院子很大，也有用电的路灯。家安下去的地方在路灯照明范围内，他立刻跑到了黑影里。家安也没想在这里停留，只想快快通过这院子到城墙边去。去那里之后再想办法下城。人不会让尿憋死。十三米的城墙在家安眼里并非不可逾越。这不是上次，上次他带着东西又是大雨。关键时刻看的是敢不敢拼命。

        即便电力紧张灯光亮度差，家安的身影还是惊动了守夜的卫队。他们跑过来几个人四处查看也没见到人。此时王家安已经闪身到了一幢楼下。这是个三层的西式楼房。这个时间二楼还有几个房间亮着灯。家安听到了操日语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但在凌晨万籁俱寂的时候听的很清楚。

        听了一会不得要领，家安的身子在楼下晃过。他并没多想，而是直奔北侧的围墙。这里的墙和新民学校比起来，矮了一些也更加古老。墙边有几棵树利于攀援。

        王家安三下五除二爬到树顶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那几个亮灯的窗口。那里有一些身穿白大褂的鬼子军医走动。他们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一边忙活一边讨论着什么。

        晚风摇曳着树枝，无声的闪电在空中划过。家安看着那些鬼子医生，总觉得有种鬼鬼祟祟的森冷。但这里是伤兵医院，出现这样的景象没有什么不正常。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王家安就跳墙离开了。

        家安看到的地方，正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在古郡的实验室。这栋楼里有什么问题，只有几个日本人才清楚。任何中国人包括各级汉奸都被严密封锁了。而这栋楼的地下室里，更是个人间地狱。当然了，这是日本战败后才知道的。

        领导实验室的高岛军医大佐来后深入简出，对外只说是在进行有关烧伤新药的测试。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日本人把这样一个实验室建立在这里，委实令人诧异。

        家安不过是狐疑地看了几眼，等他回到根据地的时候，那里莫名出现了疫情。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去。死者身上最鲜明的痕迹是指甲和舌头呈灰黑色。我们的军医判断，这是一种烈性的传染病。到这个时刻，大家还没意识到这种疫病的来源是哪里。

        通过卷川美惠子，王家安逃脱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他想先上城墙再设法离开。却没有想到，敌人已经在城上布置了重兵。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家安不想冒险就又回到城里来。敌人昨天已经折腾了一天，整个城市像个被折磨的病人，咳嗽几声昏然入梦。街道上更夫照旧有气无力地敲木梆，向各处汇报着‘平安无事’。

        白天这一折腾，宋掌柜和小二饭铺那里不能去了。焦急之余，家安想到了一个敌人想不到的地方。这地方就是侦缉队长周和平的私宅。

        周和平在城里不只有一所宅院，除了上水胡同和鱼海龙对门的那套外。还有一套和绣春楼紧挨着，位置十分隐蔽。前面说过，周和平是个色中饿鬼。那个房子是一个商人巴结送的，以前只要城里哪个妓院来了新货，周和平就拉到这里挑选过夜。他相中了没动过的不许接客。

        后来陈来福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也如愿以偿搞到了孙贵妃，那所宅院就不大去了。但宅院的钥匙在勤务兵小毛子手里。小毛子通过宋掌柜也给了家安一把，以备不时之需。今天派上用场了。

        其实家安去那里，根本不需要什么钥匙。他只需要知道院子里没人就行了。转了一个圈子无处可去，家安决定去那里躲一躲。

        古城的大街小巷家安几乎都熟悉了。他成功地避过了敌人的巡逻队，来到绣春楼前。现在的绣春楼已经是锁着的，自从龟尾武夫被杀后，就一直没派上用场。做生意的人都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地，没人来租房。行人到这里也会躲避。

        王家安顺利翻进了绣春楼后院，再从那里翻到西边的胡同。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杀人后，就是在这里脱逃的。

        天有些阴沉，远处闪电不断，在胡同里家安顺利找到了周和平的这所别业。看到大门上挂着锁，心里便踏实起来。为了避免响动，家安直接翻墙进入了院内。祖传的轻身功夫，让他可以轻松爬过那堵青砖院墙。

        院子不大，一扇窗户还开着一条缝。那是小毛子特意留下的。王家安就从窗户爬进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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