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丁家门 (1 / 2)
        时间已是凌晨时分了，雨水虽不像刚才那样滂沱，却依然充沛地落着。路两边沟壑皆满。人的世界似乎成了青蛙的世界了。四处叫唤。

        公路好走，家安把枪扛在肩上，一手拎着箱子前行。此时此刻他身轻如燕，走的十分快速。几分钟后没进远处的树林，就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雨大，黑灯瞎火到处是水，王家安不敢乱走。反正敌人也没有追出来，他就先沿着公路一直往北。走的离古郡城越远越好。他还穿着敌人的雨衣，身上还有侦缉队的特务证，敌人也没发现他具体是什么样子。遇到日伪一时半会儿还能忽悠住人。

        家安走到离一个村子很近的时候，看到村北的炮楼顶上的灯光。他一下想起来这个村子好像叫丁家门。村北就有个据点。这村子有几百户两千多人，是个大村。和大多数古郡村庄一样，丁家门也是有过土围子的。但几年前鬼子的公路从村边过，把土围子的土抢走修了路基。此后丁家门就成了没有围子的村子。村北公路边有皇协军的炮楼，还有保公所和警察所，这些伪机构成了丁家门百姓头上的紧箍咒。

        王家安走到村前，看到公路两旁有两个池塘。里面有野生的芦苇和菖蒲，青蛙们也是在开求偶音乐会。叫声让人无由地焦躁。路上家安已经想好的借口，如果遇到伪机构人员，他就说自己出外公干，半路骑车落到水洼里了。箱子里是侦缉队周大队长捎带的东西。

        来到池塘前，家安觉出肩上的三八枪是个多余之物。侦缉队的人几乎都是短枪，这支三八枪在他身上十分突兀。腰里有盒子炮，家安只好忍痛把这支好枪扔了。扔到池塘的深水里。

        公路从村东过，紧贴着村子。家安扔了枪又走了一分多钟，忽然看到个人影从路边院子里出来了。一身黑衣服，那一瘸一拐的姿势似乎是个老年女人。家安一惊，警觉地拔出了手枪，慢慢跟过去。

        那老太婆显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这样的时间这样的雨，谁会无缘无故从村外过来呢。此时此刻，她正沉浸在彻头彻尾的绝望和痛苦里。不久家安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喊。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吧！我们老何家没活路了！你不叫我去，我也要去了。我去阎王爷那里伸冤告状啊！可怜我那儿媳妇，叫畜生糟蹋了！我去哪里找回公道！”

        王家安看到了那老婆子披散着的花白头发，身材高大，硬挺挺地跪坐在路边，两只手高举着伸向苍天。在这阴沉的雨夜里，那身影那叫声诡异而恐怖。那年月几乎所有的老妇女都是三寸金莲。老婆子哭喊了几声，就在在雨水里跪爬着往前。家安看出来这老人事要爬到池塘里去寻短见。右边的池塘太大了，简直可以叫湖。应该是鬼子修路取土造成的。如今里面的水已经满满的了。这老太断然不会水，这一下去哪里还有活命？

        黑衣和白发，佝偻身子爬行凄苦形象，一下攫住了家安。他虽然没见过自己的奶奶，但村里的老婆婆是见过很多的。刚才那几声凄厉叫喊，家安也听清楚了。老婆婆的儿媳妇被人糟蹋了，她没地方告状伸冤。觉得活不下去了，这才在夜半时分出来寻短见。

        是什么人糟蹋了她的儿媳妇呢？这几乎用不着多想。除了伪机构那帮人或者他们的亲属，寻常百姓是不会做这个的。欺男霸女的事，在敌伪占领区里数不胜数。就连周和平都敢堂而皇之霸占鱼家大院的少奶奶。

        家安看看远处的炮楼，嘴里牙齿越咬越紧。他是在党在军的人，党是穷人的党，军更是穷人的军。既然今天遇到了穷人侮辱被压迫，作为八路军战士无法装作不知。家安也似乎想起来，在武工队看到的一个小册子。那小册子是用来记录敌伪人员所谓红黑点的。好事记上红点，恶事记上黑点。黑点达到一定程度，警告不改的，武工队就会对他不客气。枪打天灵盖，庄稼地里铺绣花被（活埋），有哪样用哪样。神不知鬼不觉取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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