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几十年的心结 (3 / 3)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徐三亮，雪白的头发也乱了，下巴上花白的胡子也脏了，再也没有往常那种淡定和睿智的样子，陈思顺心中也是一动。

        如今徐老答应传艺，常老也同意收徐珑为徒，看似皆大欢喜，但两位老人家几十年来的恩怨纠缠，心底的疙瘩哪会那么容易解开？如果能趁今天把话都说开，让二老心中再无芥蒂，那无疑是排除了一个不安定的隐患，对未来的工作也是一个促进。

        想到这里，思顺打定了主意，倒了杯水端放在徐三亮面前，温言劝慰道：“徐老，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您何必这样呢？有啥伤心事不如说出来，大家也好给你开解开解。”

        经过思顺这么一劝，徐三亮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老人拿手巾擦了擦眼泪，虚眯着眼神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十五岁入行，这在咱们染行这个行当里头算晚的。我入行就进了恒盛号染坊，从一个小工做起，就凭着祖传的制浆刮浆的手艺，用了十几年时间，做到了恒盛号的大工匠。可谁都知道，制浆刮浆在染坊里算不得首要的大工，因此我这样的大工匠说话不硬气，比不了老常这样刻花板染布出身的大工匠能镇得住人。”

        听到这里，陈思顺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常老，常老微微点了点头：“染行里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刻花版染布是首要的大工，比起其他工，腰杆都要硬实一些。实际上到最后海靖县的染行集体散伙倒闭的时候，还有四个大工匠，但只有我一个是刻花版染布出身的，所以我才被说是‘最后的大工匠’。”

        等常老跟大家解释完，徐三亮继续道：“更可叹的是，等我做到了大工匠，蓝印花布的贸易早就在走下坡路了。恒盛号本就算不得大染坊，就算年景好的时候也要在大染坊的夹缝中生存，而当时的日子则更是艰难。既然凭手艺比不过，我就只能多动动脑筋，原料采购、资金借贷、买卖谈判……什么都得我亲力亲为，好歹三四百张嘴指着我吃饭呢，我不奸不滑能行吗？”

        “当初老常找过我好几次，让我跟他一起干，但我哪能舍了其他的染工？离了我，他们就得散伙，拿什么养家糊口？可就因为我不答应，老常就觉得我不给他面子，几十年没给过我好脸色，要不是他明白我对蓝印花布有真心，跟他一样想复原这手艺，这老东西才不会来找我呢，我说的对吧？”说着徐老顿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常奎元。

        常老被看得心里发虚，讷讷道：“没想到啊，我还以为……”

        不等他说完，徐三亮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也不顾飞溅出来的菜汤弄了满身，举手又干了一杯酒：“可就是这样，我还是把恒盛号撑到了最后，撑到了最后的四家染坊一起散伙的时候，我徐三亮也算对得起大家了。说这些，不是让老常可怜我，是让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让你知道我对蓝印花布这手艺感情有多深。你个老东西，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炮仗性格，可我做不来啊！”

        常奎元听完徐三亮的话，默然半晌也是一拍桌子，端起酒杯道：“都不容易啊，都不容易。徐老三，以往是我错怪你了，我敬你一杯！”

        徐三亮和常奎元碰了碰杯，又一指陈思顺：“思顺，来，陪我和你师父喝一个。你带给了我们两个老头子希望，如果这事做成了，我徐老三死了也能闭眼了。”

        “爷爷！高兴的日子，说啥不吉利的话！”一旁的徐珑嗔怪地喊了一声。

        朝孙女宠溺地一笑，徐三亮晃晃悠悠地想站起身，嘴里头还嘟哝着：“你们等着，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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