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薛蟠受苦(第2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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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薛蟠受苦(第2更)
        尖丁出面先讲私费,就是他自己的好处,私费讲好再讲全帮通费,那是全漕船上下的好处。等好处全部讲到位了,漕船兑粮,拔锚起航,利索着呢掌握漕帮命运的尖丁们既要和地方官员斗智斗勇,还要保证整个漕帮的帮丁都有钱赚,这哪里是一般的人做得来的事情?非离了深有阅历的老江湖不能成事而老黑就曾是这样一名尖丁,还是深受漕帮尊敬的尖丁。只不过老黑他们也算时运不济,翻了船获了罪薛益是个商人,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他只与老黑有过简短的对话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可堪一用。着人查了查他的底细,结果不过是一名饱受官府剥削的穷苦人罢了薛益顿起爱才之心,便花了大价钱买下了他的命,他从此也脱离了漕帮苦海,专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薛益效命这里无端提起老黑做什么?

        嘿嘿,那是因为薛益想到了一个主意这一天,薛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套棉袄棉鞋,都是下人穿的短衣,却是簇新,保暖的效果还很好他唤来薛蟠,笑道:“听说你最近在船上无聊得紧?”

        薛蟠听见父亲这样问,眼睛一亮:“那可不嘛!父亲可不可以带我到岸上转转?只说今日到了这处明日又该到那处,可总是憋在这船上,连那地方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去过?”

        薛益笑骂:“你个混球!若是人人如你这般途经每一处都要赏景玩耍,那正事还要不要做?”

        见薛蟠嘟着个嘴,满脸写着不乐意,他便拿出了那套衣服,“知你无聊,送你去船工那里玩几天可使得?”

        薛蟠见到父亲拿出来的衣服,只略皱了皱眉头就答应了怎么这么痛快?那是因为他在自家庄子上同庄户打猎的时候也穿过这种衣服后来为了图方便。。自己还专门找家里针线上的人给做了四季的短衣,样式虽与百姓的短衣什么差不多,但用料和做工却要精美多了。每逢出门他都带上,以防遇到打猎这种一时兴起的节目时,自己没有合适的衣服穿薛蟠寻思,他只见过家里的奴仆和庄子上的庄头庄丁,这船工是什么样子他还真的不知道。反正听父亲的意思这一趟出来是要赶时间的,既不得登岸,那他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再说这种角色扮演应该也挺有意思的见儿子答应了,薛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其实几天前,薛益就把老黑叫了来老黑每次见到薛益都要给他恭恭敬敬地磕头,虽然薛益总说不用,老黑却执意,说是救命之恩难偿,这点子礼原是东家该受的,久了,薛益知道劝不住,也就随他了老黑十来岁就走漕帮,如今四十好几了。漂泊了三十年,他还是那么健旺。“老黑,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

        “东家这话说的,有什么且吩咐一声,老黑还能给东家打折扣?”

        薛益笑了:“老爷我这回这个活儿可是难应的很,你可想好,别说满话。”

        老黑也笑了:“东家既然叫我不叫别人,那就是东家心里知道我最合适。东家且吩咐吧,能干不能干的,先得知道是什么活才好不是?”

        薛益眼中露出激赏,心中满意了七八分:“我要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交给你调教几天,你只把他当普通穷苦人家的孩子调理,我也不求你短短几天就把他教出人样来,只要让他实实在在地尝尝你们运河上的甘苦,你可能不能应?”

        老黑一听说这个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想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抬头对薛益说道:“东家这活我本是能应的,只是东家须得知道,船工苦,比岸上的庄稼人、手艺人或贵府的奴仆都要苦。这春寒料峭的,若叫公子跟着我,必是要受委屈的。若是哪里磕着碰着,或是冻坏了手脚,东家来找老黑的不是,老黑自然吃罪不起,也就不能应这活了。”

        薛蟠是什么样子的,老黑如何没有耳闻?老黑又何尝不知薛益今天的话是为了儿子好。可是调理一个纨绔公子容易若是东家心疼儿子,秋后算账,那老黑可就犯不上了薛益笑了,只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便吩咐老黑去打点。老黑呢,深知道薛益的为人,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听他如此说也就放心去了薛益把薛蟠送到老黑那条断后的船上,薛蟠打扮得这样,船上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东家新买来的小船丁,送来给老黑当学徒的,除了老黑,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人爱理会他,人人皆是看了看热闹,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上了船,就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老黑还有一个义子,也懒得取什么好听的名字。。就叫他黑子这个黑子真是当得起这个名字,他皮肤黝黑,生得健壮,很有膀子力气。最难得的是悟性极高,跟着老黑几年,不说把他全身的本领都学来,但起码早就脱胎换骨,一般和他年纪相仿的人都没有他的城府和才干。只一点,不太识字薛蟠以为他不过就是同庄子上一样,来这里玩玩,最多就两天他就回去了。谁知薛益是打算好了要整他,及至薛家的船在江南码头靠岸的时候薛蟠才得以脱身,这期间他尝到了和自己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滋味刚开始薛蟠觉得有趣,见老黑做什么活他都有问不完的问题,跟前跟后的,还真像个小学徒等玩过一阵,薛蟠开始手脚冰冷了——在船上做活,哪里能不碰到水的?天气还冷着,一旦湿了鞋袜衣袖,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的——吵嚷着不要玩了,只要回自己的船上去,围着银霜炭盆取暖。可是在这里,谁会理会?反而因为他不做活,所以吃饭的时候老黑故意不叫他薛蟠委屈极了,但是想着黑子说过的话,又觉得深有道理“薛家的商队里不养闲人,你要是不做活就吃不上饭的。就连新来的那个才六岁的小豆子都知道打扫甲板,谁像你,没干多少活就这样,都是一样的人,你矫情给谁看!”

        他也不是矫情,是真的冻得难受。想他一个富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因为他自己委屈,躲在仓里卧在柴堆上,一点活都没干,所以这日的午饭和晚饭他都没有吃提起吃的,薛蟠更委屈了他平日里在家吃的是什么?在这里吃的又是什么?

        稀汤寡水煮一锅白菜豆腐,不过兑了点酱油,那些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哼有什么好吃的,让他吃那些还不如饿着!

        薛蟠10岁,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已经两顿粒米未进了,怎么受得了?

        奈何心中又憋着一股气,是自己先说不吃饭的,这会子又要去吃,实在不像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的船工简单用过晚饭之后就点起了一盆炭火,围坐在后仓听老黑讲故事。薛蟠小孩子家,听到一两句入胜的,哪里还能待得住,早已偷偷躲在人堆后面听去了老黑眼尖,看见薛蟠出来,故事讲得更精彩而他的故事自然不是乱讲那是有选择性的哪家的闺女被大户人家强娶,闺女不依,上吊死了;哪家的地税交不起,卖掉小儿子小女儿给人为奴为娼;又哪里的庄户人家为了争竟几个鸡蛋竟动起手来伤了人命,送官判处,因无钱打点,家人受刑又无钱医治,以至两家灭门……

        这些事情听在薛蟠耳朵里只觉得惊心动魄,而这些船工们却是见怪不怪。后来从老黑嘴里的故事,变成他们庄子上,他们屯户里,只觉得哪里都有惨案,哪里都有冤屈,竟不是老黑给众人讲故事,竟是众人在这里诉苦一个健壮的婆子接过话头,叹道:“我们原来也是本分的庄稼人,家在江南一带住着。人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种地的总饿不死吧?嘿。。你们是不知道我们那里的地税有多重!江南膏腴之地,富人多,他们不愿意交粮食,就拿银子搪塞官府,官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倒是把自己的荷包装满了,可终究收粮收得不够数,还不得从我们百姓身上凑?本来十之一二的税粮,谁家不是交到十之四五?有些盘剥厉害的村庄,都能交到十分之六!这么重的税,哪里还有我们穷人活命的路走?”

        另一个大汉也说道:“可不是,可不是。原先我们村庄里就有那交不起税寻死的,哪一年来着?似乎一下子死了不少哩。”

        一个婆子擦了擦眼角,叹道:“咱们这些人是命好,能给薛家商队做工,工钱虽不十分丰厚,可总算有个活路。只是天下那么多穷人,又有几个仁义的东家?若是能早点遇到薛老爷,我的闺女也不用送给地主家当小老婆抵债,不上两年就让那个王八祸害死了……哎……”

        薛蟠只听着,一句话也不曾说。一来,他说话在这里根本没人在意,二来,他深知道这些人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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