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千帕千信 (1 / 2)
        只听得这一句，神爷便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沙哑着似在笑着道：“这，这是真的吗？”眼泪已无意间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哪里还能感知到。又不自觉间十分用力的握紧了银铃的胳膊恳求道：“你们……是在骗我吧？……”只是他大概也早已心有所感，每说出一个字，那声音便似更加哀凉一分，说到最后，直如那千万年化不开的冰雪，能冻伤每一个听到的人，又如严冬腊月里的大雪，覆盖住了这山村的每一个角落，也覆盖住了他的心……

        有些人的哀伤，比大海还要宽广……

        银铃并没有回答，只是在小声的啜泣，神爷问完后愣愣的跪倒在地，面无表情的发呆片刻，突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响彻天地，这哭声哀痛之至，似灵魂在凄切呐喊，声又极大，竟惹得周边一村之人皆泣不成声。村中人都早已知道神爷家的事，今日见他回来，又听到那般嚎哭之声，无不替他伤心落泪，一传十，十传百，竟惹得一村无论妇孺老幼皆相哭泣，那鸡鸭家禽之属……若不是无眼泪，只恐也哭了起来，大抵是人的哭声惊动了这些动物门，就闻一村鸡鸭鼓噪、猪狗争鸣、人人皆悲哭不止，声音此起彼伏，这等景象真是怪异之至，只怕千年也难得一见。

        神爷没哭几下，哭声便突然止住，只见神爷突的站起身来碎碎声的念叨着“县令、县令……”，便要提刀上马，银铃自神爷哭后就一直扶了神爷的胳膊在身旁，此时一见便明白了神爷的意思，不等神爷多走，便一把自背后死死抱住了神爷的大腿。

        神爷怒不可遏，却始终挣脱她不得，他虽红了眼，却也隐约觉得这是司马晔唯一留下的忠义之仆，何况又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在此地等了他一年，着实不易，他自不可伤了她。但他又急于杀了那狗县令，只得斥她为何缠着自己，又威胁又讲道理又许诺报答的，渐渐的他竟心情平稳了许多，到后来竟被银铃说服了。

        原来神爷只听了一句话便要去杀人，总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也好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将那该杀的都杀个干净。二来那县衙乃是个龙潭虎穴，总要筹谋一番，即便神爷不惜命，可若没杀了仇人自己却搭进去了岂不可惜，白白丢了性命不说大仇还不能得报，岂不遗恨？这第三点却是最要紧也是最令神爷动容的，是神爷神志恢复的良方，原来银铃之所以在此，是奉了司马小姐的遗命，有东西要交付与他……

        银铃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帛包裹，里面有一个金吊玉簪和两块写满字的丝绢。那簪子造型别致，玉干上面简约刻着一棵树干和一些枝条，簪头则是几片叶子形状，吊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黄金月季花，又加了一些其余复杂的设计，总之十分漂亮。神爷也未多看，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下面的丝绢。

        还未及读，只听银铃哀婉着说道：“我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这仇是必报的了，不可能不报的。何况小姐哪里能想到你的母亲也会遇害。当年小姐心灰意冷，已觉事无挽回之机，既出去渺茫，便决意一死，于是备了丝帕，写了满满，只等你来时让我交付于你。这丝帕共有两份，一份是躲、一份是杀，小姐原吩咐只能交给你其一的，你若归来时已出将入相，金甲旌旗，便让你与她报仇，杀了那狗官一众，也算为民造福；若你仍困顿潦倒，是一个平凡百姓，便希冀你能此生平安，不要再想着为她报仇，为仇恨所蒙蔽，让我嫁与你隐匿山林，平安度日……只是此等杀母弑爱深仇大恨，若为一身之安全而躲了，此生怎能安心度过？我知道你定然忍不了，所以不论你是怎样，我都已想好将这两份书信都交与你看……”

        神爷听她说完，满含眼泪将两块手帕捧至胸前，低头哀伤良久。随后将那绢上文字细细看了，果是司马晔的笔迹，一如往日秀丽端庄，只是与平常不同的是，字里竟也多了份哀怨忧伤的感觉。所表述的内容则基本和银铃所说一致，一则是激愤哀扬，悲痛不甘，让神爷誓与她报仇雪恨，杀恶官，正名节，又嘱咐他注意身体，望他一世安好。另一则则说她此生命不好，或当如此，她不怨恨任何人，只希望他不要伤心，不要沉浸在痛苦之中，也不要想着报仇什么的，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化了，惟愿生人安好，她很开心这辈子能和他相遇。两份丝帕相同的是，最后的字里行间多有此生不能相守的不甘，许诺来生相爱，都把银铃许诺给了神爷，又都让他力所能及的照看一下司马老爷及太太。

        神爷看完，强忍着伤痛，让银铃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述说明白了，银铃又带他来到了昔日的那片山顶。

        此时夕阳西照，和他初见她那日的朝阳一样红，天空彩霞满布，绚丽多姿、美轮美奂。只是，它们，岂懂人的哀伤！

        那山顶本是一片开阔地，奇怪的是现如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许多石块，细看时，竟然每块石头的下面似乎都还压着一块白色的丝帕，颇为壮观。

        神爷走近拽出其中一块，只见上面写着：我很好，我现在一切都好，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到这方丝帕呢……

        是司马晔，叶儿的笔迹，神爷神情激动，疯了似的一个个搬开那些石头，又小心翼翼的拿起丝帕捧在手里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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