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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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晋
        果然,没看见任何预兆,穆征一掌劈来,李楚哲这次学乖了,凭感觉本能地躲出去,一招流波送月,劈出几道锋锐剑气,密集地向穆征打去。但是穆征已经打散剑气逼近眼前,李楚哲一套蓬瓠剑法,和穆征打了几个回合,近身发招,真气纷乱激飞。

        “我算知道为什么当年沈慕枫会着了李晋的道,你们李家的剑法果然有过人之处,只是脑袋不太清醒,心也没搁正。”

        这话说得李楚哲心里一阵悲凉。

        “你们李家都从这世上除名了,你还跟我打个什么劲?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穆征觉得和李楚哲纠缠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这个年轻人很难缠。所以说了一些动摇心志的话,来干扰李楚哲,如果能让他开口说出沈冲下落最好不过,但是即便他不说,别来干涉自己也可以。虽说穆征还不至于忌惮一个年轻人,但是真要打起来,这个年轻人足够和他纠缠一阵。

        李楚哲听了穆征的话,虽然心生悲凉,但是还不至于动摇心智,乱了手脚。不过穆征的话也是事实,不管怎么说,李家都已经被从这个世界上“除名”了,曾经的功德也好,声望也好,气节也好,风骨也好,底蕴也好,全部被一把抹除,换来的只剩下日渐为人所淡忘的耻辱和污垢。连李晋,在临死的时候,都希望自己的后代不要在提及关中李家的身世,将这一脉传承,彻底斩断,李楚哲还有什么好想、好说的呢?

        脱离了关中李家的一切,李楚哲就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寒门子弟,又因为一些乱七八糟事情,被朝廷抛弃,这样的李楚哲,似乎跟谁也没有拔剑相向的理由。连沈冲也对他说:“我真是认你这个朋友。但是那些事情你不想提就别提了,你不想做的事也别做了,你就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你替我办完这件事,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彻底消停了,我再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去西域。”沈冲也没有要求李楚哲参与关中和朝廷的事情,甚至希望他躲得远远的。

        从小到大,李楚哲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也没有设想过如果有父母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像那就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问题,好像李楚哲就是一个天生没有父母的人。所以,一直以来,他对人情世故人间冷暖虽然有理解,但是那也只是限于别人,轮到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

        将自己关在抱朴峰山洞石室中的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看了那么多李家遗留下来的书籍簿册,里面有历代李家先祖的奏章书信,办事记录,诗文合集,武学籍谱,典籍注疏,早先都是经过删减整理的,但是到了李文怀、李晋这两代,则杂乱而不精简,什么都有。李楚哲翻到李晋的那些文墨遗迹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是自己的父亲,即便看完了李晋遗留的绝大部分墨迹,甚至陶婉残留的一些书信,李楚哲还是无法想像那个叫李晋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甚至李楚哲也很难想象,自己有个父亲。

        通过那些书信,李楚哲看到的李晋,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长养于风骨凛然,气节高迈,而操守端正的豪门世家。家风质朴宽厚却不失严正自律,礼乐传家,文武兼修,底蕴深厚,依仁蹈义,有兼济之胸襟,却又自在淡泊,不失高远出世之情怀。李晋从小聪明,又严于自律,刻苦精进,对人宽厚温润,处世不事张扬,而对自己似乎十分苛刻严格,大概是个谦和正直,清静内敛的人。不过李晋很早就分担了李家的家族使命,虽然没有参与朝政,甚至也没有参与关中军政大事,但是李晋还是承受着责任和命运的双重压力。或许是朝廷派给李家的秘密任务过于荒谬,也或许是李晋自在清静的天性和李家沉重的家族荣耀产生了潜在的矛盾,总之,李晋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同于乔沅甫和沈慕枫的沉重和忧虑,这在他的书信中有明显的体现。

        李楚哲还看到李晋深为结识乔沅甫这样的挚友而欣喜,也为南朝能有沈慕枫这样的人才而欣慰,但是,所有的快乐中,隐隐藏着不祥的预感和深沉的担忧。或许在当时,李晋是最早感觉到危机并试图阻止的人。他打算和乔沅甫一起摧毁乔静留下的蓄有真气的玉石,哪怕为此送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除此之外,李楚哲还看到了李晋做的大量的武学研究,其中最主要的是对七绝心经的调查,李晋成功地将调查七绝心经的方向指向了乔家,为此还特意去过南阳,在南阳和乔沅甫相互试探了将近一个月,并且还设计出了可以摧毁乔静玉石的最可行的方法。他确实是个武学的奇才,很多设想和创建,简直石破天惊。

        李晋和夫人陶婉似乎经过颇多磨难才走到一起,陶婉身世似乎很不好,有好几次不愿意“连累公子”而悄然离开,李晋注疏点评的很多武学典籍似乎都是陶婉帮忙整理的,而在李晋调查七绝心经的过程中,陶婉似乎帮了很大的忙。看上去陶婉应该是个颇通武学的人,至少该有几门功夫在身,否则不会有那样的见解和体会,但是李晋书文中却频频说“内人身体抱恙”“内人卧病”“诸事完结,愿得与妻安心厮守,亲事汤药,不必惶惑难安”,诸如此类,似乎陶婉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一般。

        李楚哲不知道当年那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经过这么久的石室生活,阅读,然后想像,李晋在自己脑袋里的形象越来越饱满,越来越清晰,近乎完美的一个男人。李楚哲很难,或者不太敢接受,那样一个人会是自己的父亲这一事实。

        但是当穆征诋毁李家的时候,李楚哲心中还是会泛起一阵悲凉和酸楚,这悲凉和酸楚似乎以一种不可否认的方式证明着他和关中李家、和李晋的关系,可是如果李楚哲承认了他和李家、和李晋的关系,那么他似乎更没有理由在这里和穆征拼命了。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李楚哲要出现在这里,去阻止一个这么强大的,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对手呢?

        人很多时候没有办法给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和借口,人也很难清楚地解释自己的行为和活动。如果说,李楚哲前来只是一时冲动,那么既然穆征已经不打算杀他了,李楚哲直接离开就好,凭他的本事,从穆征手中逃脱轻而易举。如果只是担心沈冲,那么只要追上去,平安无事就暗中跟着,一旦有变,趁乱将沈冲带走就好。可是李楚哲还是决定在这里拦住穆征。

        究竟是为什么呢?或许是萧景宣的知遇之恩还在淡淡地起着作用,或许是程冰那自以为是的笑容和乔白明不怀戒心的目光,又或许是关中军那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但却总觉得很亲切的面孔,说不定,还是李晋给乔沅甫的信中所说的一句话——“岂可以一己之得失而心生怨愤,罔顾道义苍生”。

        可是道义苍生,又是如何对待他的呢?人究竟要凭什么立身处世,凭什么来确定自己的行为和做法?

        “道义事理,或腐朽不能变通,或乖谬难以持守,功过得失,具仰他人评论。仆虽不才,何至于循乖谬不通之理,依世俗浅陋之见行事?丈夫处世,外察乎形势缓急,内依赤诚之心,行不得不行之事,乔兄何虑之多也?”

        察乎形势缓急,行不得不行之事,何虑之多也?

        李楚哲不想多虑,他要做的,就是杀了眼前这个人!而且,他必须杀掉他!

        可是他如何杀得了这个人呢?这个人的武功明显要强于他很多。可这就是“不得不行之事”,只管去做,无复多虑,父亲当年不也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吗?不也是抛却人世俗见,抛却利害得失,甚至置风险艰辛与成败生死于不顾,只为去做自己不得不做之事。这或许才是真正的顺势而为吧?

        穆征站在不远处,看着李楚哲,一时不能确定这个年轻人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如果他确实和沈家有瓜葛,那么他肯定知道沈冲的下落;如果他不知道沈冲的去向,那么就没必要和他纠缠,既然不能痛快地杀了他,痛快地甩开他最好不过。

        穆征瞧了李楚哲一眼,说道:“我还有事在身,没空和你纠缠。”转身之际,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两个随从,扔下一句:“改日再来与你寻仇。”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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