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死之间
        落天崖下。

        跌落谷地的乔白明不知过了多久，微微地睁开眼睛，晃炫而飘忽模糊的世界进入他的视线内，乔白明脑袋里一片空洞，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想不清楚，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飘忽感充斥在他的脑袋里。慢慢地，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谁，模糊地记起曾经发生的事情，但是，在意识清醒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乔白明有些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他感觉不到任何实在的东西，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信息。

        乔白明试着抬手，可是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好像根本就没有手臂一样，乔白明试着发出声音，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声带和口腔，就好像根本没有一样，过了很久，一种沉重感渐渐代替了身上的空虚感，乔白明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和仿佛千斤重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他猜测要么自己和人打斗的过程中受了伤，要么就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时候跌成了重伤，总之，现在的这副身体是没有办法轻松移动了，说不定很多骨头都断了，怕都爬不起来，更别说想办法回去。很快，伴随着身体的沉重感，疼痛也随之而来，疼痛让乔白明可以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也让他可以进一步确定自己的伤势。乔白明试着活动那些疼痛的地方，有些可以活动，而有些无法活动。

        其实乔白明无法根据疼痛的类型和程度来判断伤势，因为他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他仅仅是凭借感觉来猜测自己的情况，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勉强地让自己起身，稍微挪动一下地方。他要先找到水源，还要给自己弄些吃的，如果自己无法行动，也要捱到别人找到这里。

        乔白明翻了一个身，勉强在地上匍匐爬了一点距离，其实还未离开原地，皮肤上的剧痛夹杂着筋骨肌肉的疼痛，让他每行动一下都变得极为艰难。

        乔白明轻微地挪动，没想到引起草丛里一阵响动，乔白明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惊动了山里的野兽，也许就是毒蛇。果然，一条手腕粗细草绿橙红相杂的尖头蛇，直立起上半身，紧张地冲他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乔白明全神贯注，一动不动地盯着它……

        忽然，那条蛇的脑袋一下子就弹射了过来，乔白明本能地伸手去抓，但是，全身的沉重感和麻木感依然没有退去，他还是不能很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更别说灵活地驱使自己的手臂了，所以，乔白明虽然感觉到自己伸出手臂去抓了一下，但是丝毫不能确定自己的手是不是真的伸了出去，就算是伸出去了，又是不是真的抓到了那条蛇，而一旦自己失手，那条毒蛇肯定扑向了自己。所以就在伸手的一刹那，乔白明同时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

        闭眼之后的乔白明，很快就感觉到手上冰凉而强劲挣扎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手里握着那条蛇，而那条蛇的蛇头和身体有力地扭动着，乔白明几乎没有力气继续控制这条蛇，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他的手。

        只是一瞬间轻微的松懈，便让那条蛇挣脱了出去，乔白明慌乱之下，手臂一挥，伴随着身体疼痛感的加重，那条蛇被扔了出去。

        乔白明惊魂不定地想到，真是老天爷眷顾，鬼门关门缝里逃过两次。

        确实，在一个人没有任何自信的情况下，在完全来不及感觉甚至思考的一瞬间，决定生与死的，乔白明只能理解为运气了。但是，虽然从鬼门关的门缝里逃过两次，但是还没有彻底逃脱，那条充满攻击性的蛇再一次对乔白明显露出强烈的敌意。乔白明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在和那条蛇的紧张对峙中，他已经蹲伏在了地上，身体保持着十分紧张的姿势。

        忽然那条蛇猝不及防地弹了过来，乔白明伸手一抓，一瞬间，头脑空白，一瞬间，什么也不去感觉，直到冰凉的蛇血流进乔白明的喉咙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浑身虚软无力，筋骨剧痛，而且原本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的心口，又开始撕裂般难受起来。但是乔白明来不及顾及这些，他一气不停地吸，直到那条蛇彻底不动为止。这才浑身放松地瘫倒在地，眼前是一片黑暗，却又在不停地昏旋着。

        乔白明胃里一阵难受，差一点恶心地吐出来。**的恶心，几乎让他在地上翻滚起来，最后他勉强坐起来，驱动真气，压抑住胃里的翻搅。片刻之后，却感觉到无比的饥饿和虚软，看见身边那条死蛇，竟也来不及清洗，抓起来撕掉蛇皮，便将蛇肉蛇胆一并吞咽下去。伴随着嘴里胃里莫大的恶心感，乔白明重新又倒在地上，很快就没了意识。

        乔白明睡得没有一点意识，烈日、清风、蚊虫什么都感觉不到，沉陷在深深的疲惫中。可是，他的睡眠却被一道寒冽的白色剑光忽然划破。

        沉睡中的乔白明忽然感觉到一道剑光划过，一阵寒意，他又是依靠本能翻身一躲，睁开眼睛什么也没有发现，来不及感觉、来不及分辨、来不及思考，乔白明立刻单手拍地，手上的内力反冲将身体弹起的那一刻，手腕的疼痛让乔白明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断掉了。

        乔白明起身的同时，一脚后踢，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后面那人身上，乔白明依然无法判断自己踢在那人的什么部位，会有什么效果，这一踢能为自己接下来的进攻或防守制造怎样的机会，甚至乔白明也根本来不及去想接下来他要如何进攻。因为对方太快，下手太重，乔白明不是在招式间隙攻防，而是在生死间隙攻防，他根本来不及想用什么招式去打，甚至他根本来不及使用一个完整的招式，所有招式全部被对方逼迫成简单的动作，只剩下简单直接的攻击和防守。

        乔白明依然是在生死交错之间恍惚，恍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对方细密如急雨，急促如电光，而力道如落雷的劈刺斩击，粉碎了乔白明所有的理智和思考，他只能凭借本能和运气，躲过一下是一下，可是却完全来不及为自己想一个逃命的办法。

        没有任何疏忽，或者不如说一直都在疏忽，反正乔白明被对方一道剑气击中，强劲的剑气拦胸劈来，乔白明只得拼尽全力，使出自己全部内力，卷起四周的碎石杂木，将这道剑气尽可能地抵消掉，但是这道剑气过于强劲而且凌厉，乔白明的内力根本无力抵挡，依然被击中，打出老远的距离。

        乔白明身体向远处飞去的同时，胸腔有种被什么东西切开贯彻的感觉，因为剑气掌风激荡，乔白明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他以为自己就此完了。乔白明重重地摔在崖壁上，然后向下急速坠落。

        一边坠落一边想：人为什么会拼尽全力求生呢？自己此刻又究竟是为什么要拼尽全力求活呢？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在那样强大的对手面前，一次次勉强地出击，一次次危险地逃生？到底要不要继续抗争下去？虽然被杀的结果几乎已经命定了。那个人一定会追过来，补上最后一剑，那个时候，自己一定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乔白明，被逼到连生死也顾不得想，只能慌张地出招逃命的地步，却连自己究竟要不要继续求活也没空去想。在和那个人对打的过程中，乔白明不止一次地感受到死亡，感受到死亡的恐怖，但同时，活命的意义似乎也因为死亡的凸显而变得荒唐起来。

        乔白明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落地，虽然在崖壁上一棵树的树冠上挂了一下，但仍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脑袋里依然有许多浑沌而杂乱的思绪在飘飞着：我为什么非要活下去呢？在生死的一瞬间，明明连思考和感觉都没有了，没有感觉和思考，不是已经等同于死人了吗？像个死人一样难堪地挣扎，为什么不选择被杀呢？

        在意识极端混乱和模糊的时刻，乌铭飞扑过来击中自己心口的那一瞬忽然显现了一下，乌铭那张白皙清瘦的脸，还有冷峻不动声色的眼睛，忽然又一次逼近到乔白明面前，那平静的眼睛里，一道漠然的寒意闪过……

        “啊，那些家伙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乔白明脑袋里叹息般得飘过这样一句话，便再也没力气去想别的了，所有那些纷繁无序的东西，都开始向下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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