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青草和露水 (1 / 4)
        出了马城，乌铭和乔江蓠一路向西走，避开大路，穿山涉水，途径的都是荒野村庄，二人就在野店孤村，破庙废祠里歇脚，若遇不到田家猎户可以讨取食物，便只好采猎野物充饥。乔江蓠一路徒步随行，风尘劳顿，有时候赶路的速度不知不觉就被乌铭带得极快，等到自己气竭力虚，抬不动腿了才发现已经跟着他快跑了很久。

        这样的日子，既幸苦，又无聊，疲累劳顿折磨着乔江蓠，有时候她忍不住想，自己这样辛苦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明明死掉更轻松一些。而且让人在意的是，乔江蓠明明从未习武，内力身法招式都没有一点根基，为什么跟着乌铭赶路，脚步飞快，有时候一整天都不累。

        乔江蓠心里苦闷到了极点。生长在侯门深闺中的小姐，锦衣玉食惯了，就算是乔江蓠这样平常为人称道的不俗女子，真要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娇弱女孩的本性立刻就显现出来。每次乔江蓠体力不支，想要休息，甚至想干脆病倒死掉算了的时候，乌铭就会叫她理气运功，等到力气稍稍回复，便立刻被叫起来继续赶路。实在比奔赴战场的士卒还要幸苦。

        乔江蓠倒是想过不理他，不按他说的做，但是有时候因为过度使用体力，急步快追，导致头昏眼花，胸口生疼，甚至心跳加速，浑身发抖，实在难受得厉害，所以不得已也只能按乌铭的话去做。毕竟浑身虚弱地躺在坚硬冰冷，有时候还崎岖不平或潮湿的地上，或者靠在硬邦邦的，硌得人骨头都疼的树上，也并不好受，说到底，生命虽然脆弱，但是也不会称心如意地完结。

        到底是躺在地上等死舒服一些呢？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跟着乌铭继续赶路舒服一些呢？日渐麻木的乔江蓠已经想不清楚，也不去想了。

        乔江蓠有时颇感惭愧，自己平日号称在武学上博通百家，见识不凡，但是真的被拉到旷野朔风中经历一番，才真切地意识到，纸上虚言有多空泛。纸上谈兵的人，自家花园里练习棍棒刀剑的人，在城郊演武场上锻炼身手的人，和这些长年风沙荒野中草行露宿疾行奔驰的人，还有那些悬命剑锋，行于刀刃的人比起来，岂不等同于儿戏！

        乔江蓠对乌铭也算是彻底绝望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幻想过这个男人会怜香惜玉，但是，现在乔江蓠甚至放弃了正常对话的打算。或许乔江蓠和乌铭，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至少乔江蓠现在完全无法理解乌铭。

        之前在枞阳，她曾经认为他是一个北周禁军中无私无情的高级将领，自负而冷酷，精于军政，手段强悍，但是现在却觉得，他连一个无情的军队将领也不像了。乌铭彻底超越了乔江蓠对人的理解和设想，乔江蓠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渐渐觉得这个人或许不能算作是一个人了。

        这一路走来，乌铭的话少得出奇，有一次连续三天一句话也没说。乔江蓠满腹疑问，在心中几乎腐烂掉一般，可是乌铭只是一副淡漠，甚至麻木的表情，连眼睛都很少转动。乔江蓠仿佛跟了一匹识途领路的马，不，乌铭比马还要疏离冷漠，比马还要无动于衷。

        乔江蓠记得，在枞阳的时候，乌铭曾经和她有过一次对话，所以并不觉得没有谈话的可能，可是，这一次，无论乔江蓠如何发问，乌铭就像一个聋子一样，没有任何回应。乔江蓠曾经以不合作来威胁，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在前往白极山的时候，乔江蓠就因为乌铭不肯回答她的问题，不肯前行一步，结果被乌铭一把拉住，如风般快步疾驰了将近四十里，气断血竭般的乔江蓠被乌铭抛到一匹野马的背上，不停不歇地跑出去足有百里地。

        乌铭唯一一次回答乔江蓠的问话是在马城。马城中的流民暴徒让人在意而且担忧。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乔江蓠没抱任何希望地问道。

        乌铭却回答了，虽然语气轻淡到有似敷衍，冷漠到心不在焉：“施屠浑都在招揽人，集结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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