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对话
        街道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地少了，行人也是要吃饭的，日已中天，现在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行人少了，但摆摊儿的老板们却不敢走，他们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他们有自己的家必须照顾。

        寻香阁里的姑娘们也已陆续地起来了，就连昨晚折腾得最晚的小花也已经起来了。爱睡懒觉的客人们都已经穿好了鞋袜，扬长而去，将昨晚哄骗姑娘们的山盟海誓忘得干干净净，当然姑娘们并不会在意，逢场作戏，花言巧语，本就是谁都会的，她们也已都重新梳洗打扮，妩媚的妩媚，清纯的清纯，姿色越是普通的姑娘越是要打扮得妖艳些。一楼的大堂里，已经传来阵阵莺声燕语。小花道：“哎呀，**，你们知道昨晚我伺候的那位爷多阔气吗，看到我这串珍珠链没，这可是那位爷送我的，他还说改天要赎我回去呢！”她边说边摸着手腕上的珍珠链，语气里满是得意。

        小月扭着水蛇腰走向小花，道：“来来来。让姐姐看看你的珍珠链！”说着手已经摸到了珍珠上，随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对着周围的姑娘们摊开手掌，大笑道：“**，花儿的珍珠可都褪色了！”她的手掌上沾着一层说不出是白色还是银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面粉还是亮银粉。

        姑娘们都笑了。

        小花狠狠地扯下她的珍珠链摔在地上，使劲地踩了踩，好像把这珍珠当成了她那位阔气的爷，怒骂道：“这个王八蛋，竟然拿一串面捏的珠子来骗老娘！我就说他昨晚来的时候，明明一副穷酸样，他却告诉老娘，说他是城南王员外的私生子，老头子年纪大了，等老头子一蹬腿儿，他掌管了王家，就接我过去做少奶奶！呸，这王八蛋，下次再敢来，老娘就打断他那条腿！”

        姑娘们已经笑得收不住，小月已经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

        嫖客本无情，妓女自然也是无情的。

        昨天的客人已经走完了，今天的客人也该来了。当然，韩义并不能算作客人，魏杉杉更不能。

        街道上的行人禁不住姑娘们热情好客的“邀请”，终于走了进来。小花已经压下了怒气，小月已经止住了笑，所有的姑娘们都已经恢复了平常，对着客人搔首弄姿，极尽媚态。客人们眯着眼睛，寻找着自己称心的姑娘，嫖客与妓女，一片祥和！

        寻香阁的二楼仍然很安静。

        魏杉杉哭了很久，仿佛要把十年来的委屈、思念通通化作泪水发泄出来。

        她终于止住了泪水，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发泄够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有她自己清楚。

        良久，魏杉杉才抬起头，她的眼眶已经通红，看起来更是楚楚可人，不过她的脸上却尽是笑意，眼睛里也全是笑意，对着韵彤道：“姐姐，我回去之后跟义父说我找到你了，我求他替你赎身，你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我也可以天天陪着姐姐了！”

        韵彤知道魏杉杉的好意，但是她却不能接受，道：“杉杉，你的好意姐姐都明白，但是姐姐不能接受！”

        魏杉杉疑惑道：“为什么？这里这里是那种地方，姐姐难道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韵彤道：“这里虽然是青楼，但这里的人却不错，她们都对我很好，我已经习惯了这里！而且，我是一个青楼女子，跟你回了东厂，对东厂的声誉总是不好，对你的名声也总归是不好的！你真想姐姐的话，可以随时来找姐姐的！”

        魏杉杉已经明白韵彤是的确不愿意跟她走，也不再强求，道：“那好，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告诉我，我会帮你出气的！”说罢，脸上又露出依依不舍之色，道：“我也该回去了，晚了的话爹爹又会担心的！”

        韵彤点点头道：“小义，你陪杉杉回去吧，帮我照顾好她！”她本想告诉魏杉杉不要告诉魏忠贤自己是她的姐姐，但思前想后还是作罢，毕竟以东厂的情报能力，要查出这件事并不难，如果故意隐瞒，反而会有些欲盖弥彰。

        韩义笑道：“放心吧韵彤，有我在，杉杉绝不会受半点欺负的！”

        韵彤当然放心韩义，所以她也不再多话，起身带着韩义和魏杉杉朝楼下走去。楼下的客人们都是熟客，都知道韵彤有贵人相助，是不接客的，但既然见到了，调戏两句还是难免的，韵彤也不生气，毕竟已经在寻香阁里住了六年，应付这些登徒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东厂的侍卫们并没有偷懒，当然，不管是好天气还是坏天气，他们都不敢偷懒的。在魏杉杉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曾经有侍卫因为偷懒而被处刑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在执勤时偷懒。那时候魏杉杉还小，所以她并不清楚这件事。那是个冬天，京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遇到过那么冷的冬天了，侍卫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怕冷，怕冷就会想法子克服，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喝酒。那天东厂大门口执勤的有四个侍卫，恰好有人怀里还留着半瓶前一天晚上没有喝完的酒，于是四个人便都放下手里的武器，躲在了围墙背风处分着喝酒。大门外四把刀剑斜斜得扔在地上。当天晚上换班之后，四个喝酒的侍卫便被当众杖刑至死，原因是执勤时**，擅自离岗。没有人知道这个原因是真是假，但是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原因当然是真的，他们到死也不敢相信一口小酒竟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到死也不知道魏忠贤究竟是如何知道他们擅自离岗的，他们也不必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什么也不能知晓的。没有人为他们感到悲哀，所有人都在庆幸，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当班，庆幸他们的死为自己敲响了警钟。他们死得的确值得，也的确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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