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凉国公主
        林蓉和白凌漠找了一家客栈就此歇下。此时于杭和朝忆也已经拿着白凌漠的手书到东城镖局，一听说是漠先生的朋友，三当家穆义亲自相迎，特意安排两人去了留给林蓉和白凌漠练剑的东南角厢房。而白凌华和傅灵，也在南郊小镇的一户人家寄宿下来。

        此时的章朝更，正在回府的路上，疲惫地扯下披风和蒙面黑布，沿途扔在路边。受伤未愈，连日奔波，心绪不平，伤口撕裂，他渐渐支持不住，扶墙跪倒。

        一个瘦削而冷清的执剑女子路过，蹙眉看了他一眼，扶起他倚在墙边。

        “蓉儿。”章朝更似是有些神志迷糊，但即使是如此情形，看起来依旧是平静而温和的。

        女子伸手试了试，朝更的额头烫得很，想来是发热了。但自己仍需要去寻刚刚放走的那两人抓回千里行，以此将功赎罪，耽误不得。她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章朝更的身上。

        走了两步，再度回身，用剑轻轻削去了披风角落小小的“卐”字徽标。

        而这一切，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

        “楚篍，今天第二次了。”刚刚被阁主找回的“姊姊”在对街的屋顶上，看着这个叫楚篍的女子，飞身下来，抽剑就要对章朝更砍下去。

        楚篍提剑，迅速格挡开。

        “叫你回去是阁主之令，我不知道那两人就是阁主要的人，”楚篍语气冷而倔，“至于他么，”楚篍向章朝更的方向冷冷一瞥，“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为何放他？”那女子咄咄逼人。

        “何必杀他？”楚篍的冷清更有种逼人的寒意。

        “楚篍，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心软。”那女子收剑转身，走了。

        楚篍何尝不清楚，若是能同燕楠一样冷血，燕楠一杀的位置，早就是自己的了。可她终究不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士燕楠，而是凉国公主楚篍。她自幼就知道，她进千里行是为了习武，为了有朝一日和亲，为了帮助南朝复国——因为，她的父王曾与南朝皇帝有过儿女亲家的婚约，而且两国曾一同昭告天下，她一出生就注定是南朝的太子妃。

        后来，南朝覆灭，白家称帝，改国号为晋。方才四岁的她在凉国已是棘手至极。凉国国力远不如白家天下，而这一战注定打不赢。所以她父皇母后狠下心来送她去千里行学武，希望她有朝一日可以联络南朝旧部，壮大凉国，灭晋吞齐，一统天下。

        但直到她十岁那年，她才知道，她进千里行那年，父皇母后就有了妹妹楚笈，后来又相继有了好几个粉琢可爱的儿女。晋朝少年天子登基之时，凉国与晋朝约定，等楚笈公主及笄后就嫁来和亲。她也听说了些坊间传言，世人都说楚篍公主早已病故。常言道，人走茶凉，而公主楚篍离开了十多年，早已经是凉国的弃子了。

        在这千里行中呆久了，整个人都会变得冷酷起来。

        千里行有自己的规矩，对事不死不休，对人，也是如此。每个进了千里行的人，都是终身听命于阁主，若有二心，便会万劫不复。千里行的每个杀手都想往上爬，因为越向上，可以拿到越多银子，银子够了，便可以向阁主提出“自赎”，分门立户离开千里行。但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阁主召唤，即使是金盆洗手，也必须万死不辞。

        而相比于他人，楚篍并不汲汲于金银，所以手上沾的血最少。曾经贵为公主，珍珠如土金如铁，见惯荣华富贵，倒也觉得“不过如此”。而她也不想自赎出去，毕竟比起四海为家，千里行也算是难得的避风港。她的轻功极好，但不过是为了自保，对常人，她还是保留了一分难得的良善。

        在这千里行中，阁主最器重的莫过于燕楠。燕楠因南朝战乱家破人亡，自己从死人堆里捡回命来。她的美貌，比起楚篍的清丽冷清多了几分妩媚艳丽，但她的心计城府不如楚篍，故而刻意拉拢了楚篍，让楚篍帮她制定杀人计划，而自己也分楚篍一些金银作为谢礼。燕楠是出了名的心冷心硬，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楚篍也是担心燕楠灭口，所以特意挡在她提剑上树杀了林蓉和白凌漠之前，告诉她阁主召见她的消息。

        楚篍曾在燕楠的引荐下见过阁主。她自始至终寡言少语，只是在阁主询问时开口答了两句。她眼中的冷淡，与年龄不相称的心如死灰的神色，都给阁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而阁主之后时常单独召见她，燕楠对此颇有不满。

        但楚篍近日却有些反常。她听说，素未谋面的妹妹楚笈年已及笄，和亲之事，就在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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