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凌
        一鼓作气的勇猛终有耗尽的时候。

        熬过了第一ｂｏ最猛烈的进攻，喀尔喀的守军渐渐开始结成阵型。他们是成吉SI汗的后裔，草原上最高贵的民族，ｌｉｕ淌在们血液里的悍勇在满是血ｘｉｎｇ的ＺＨＡＮ场上被激发出来。从山上攻下的弓弩手因为缺乏箭支，攻势减弱，渐渐退却，喀尔喀人或依托地势背靠山梁向下冲杀，或掩藏在工事之后暗放冷箭。漠北人是有ｌａｎｇｘｉｎｇ的，硬碰硬的ＺＨＡＮ斗，他们绝不能示弱。

        恩和森却毫不畏惧。他坚信，此时喀尔喀的抵抗，不过是回光返照的余勇，再来一次冲锋，敌人的意志就会土崩瓦解，如同他们的营寨一样，摧枯拉朽一般走向毁灭。恩和森手起ＤＡＯ落，鲜血迸溅，头颅飞起，一名敌将就这样死在恩和森ＤＡＯ下。

        他用ＤＡＯ尖挑着人头，举得很高，大喊一声：“弟兄们！杀啊！”

        “杀！杀！杀！”仿佛响应着恩和森的呼喊，四面八方传来了整齐而浑厚的喊声。喊声在连ｍｉａｎ地山峦间回响，大地也仿佛在震颤。恩和森感到眼前的敌人仿佛忽然之间被注入无限力量，他感到自己的ＤＡＯ变得沉重，马变得迟钝，双臂好像再也抬不起来。四周阴寒地杀气让恩和森心中一凛，他茫然地回头，却看见旌旗漫天，荒草起伏之间，喀尔喀的骠骑拥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身边的兄弟不知何时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只余下几人，和他一样，呆呆地回望着。

        中计了……

        恩和森甚至来不及喊撤退，他们早已无LU可退。他甚至来不及后悔，形势根本不容他后悔。周围到ｃｈｕ都是敌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奋力举ＤＡＯ、落下。马倒了，他滚落下来，继续砍杀着，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倒在他身边的尸体几乎堆成了山，却越来越多，没有止尽。恩和森远远望着莫日根捂着ｘｉｏｎｇ口闭上了眼睛，望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一个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敌人的长ＤＡＯ下死去。

        ＤＡＯ卷刃了，血ｌｉｕ干了，恩和森仰面倒下的时候，天空很蓝，万里无云。他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大帅……

        喀尔喀得胜了。这是出征几个月来的第一场大胜。代价虽然惨重，却依然是振奋人心的。离乡背井的ＺＨＡＮ士们引吭高歌着。唱着草原，唱着戈壁，唱着高大了骆驼，唱着星罗棋布的蒙古ｂａｏ。ＺＨＡＮ死的烈士早已被收殓，血ＺＨＡＮ洗礼后的老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毫无顾忌地割下一颗颗属于自己的ＺＨＡＮ利品——敌人的人头。

        百夫长卓图在恩和森的尸体前停下，颇存敬意地将恩和森的ＤＡＯ举起，用力ｃｈａ在被鲜血浸润的草地上。这是ＺＨＡＮ场上对英雄的敬意，是恩和森英勇的明证和丰碑。

        卓图和自己的兄长拖雷一道策马走在回营的LU上。大队的人马已经渐渐离开了，他们两个为了回合有些拖后了。拖雷肩膀上受了轻伤，随手扯了块破布ｂａｏ扎起来。卓图手里头拎着恩和森的人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因为头发被拽着，表ｑｉｎｇ僵硬而狰狞。拖雷看了一眼那人头，表ｑｉｎｇ有些黯然，曾经，他们的兄长送回家的尸体便是这样无头的尸身，后来他们远ｂｉ漠南，归顺大清，直到回到自己的家园。

        仗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年。也许，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这场埋伏打得漂亮，一ＺＨＡＮ歼敌上千，连月以来，被策凌打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喀尔喀军终于扬眉吐气，以几百人的老弱和为代价，将策凌留在哈密附近的主力几乎全歼。喀尔喀的背后毕竟还有大清，还有康熙皇帝。卓图和拖雷都不是简单的兵士，他们深知这场ＺＨＡＮ争与大清的ｔａｉ度是分不开的，有了大清的支持，南北蒙古就算这样一鼓作气吞了漠西也并非不可，想到此，拖雷不ｊｉｎ轻松起来，远眺着前方。希望，永远都是在前面的。

        高原上山峦起伏，草场连ｍｉａｎ，望不到边。夕阳西下，渲染出一片猩红的天。卓图和拖雷跟着队伍，沐着霞光，随着众人唱起家乡的歌谣。西风席卷而过，旌旗招展，天地都红得刺眼。

        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欢快，ＺＨＡＮ士们从激ＺＨＡＮ的疲倦中恢复过来，转而变成了得胜之后的亢奋。卓图也被这气氛感染，放声高歌着，被别在腰上、挂在马上的ＺＨＡＮ利品摇摇晃晃，招来周围同伴ｙａｎ羡的目光和歌声的称赞。草原是敬重英雄的地方，杀敌最多的人，最值得敬仰。

        翻过前面的山头，就到了营地。阿瓦在那里等着他们。卓图已经等不及要告诉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阿瓦，你的小儿子也成为ＺＨＡＮ场上的英雄了！

        袅袅青烟从山后升起，大概是炊烟。拖雷感到腹中空虚，ｊｉ肠辘辘。探手去拿卓图挂在马鞍上的酒囊，卓图呵呵笑着递给他，拖雷仰头灌了几口，又扔给卓图。腹中暖和一些，却好像更饿了。

        “驾！”拖雷一甩马鞭，“蹭”地蹿出老大一截，回头笑话卓图：“快些！慢悠悠的，像个大姑娘！”

        卓图也笑着去追，两人在众人之中穿行，渐渐走到队伍的前头。周围的人看着他们，一边加油呐喊着，一边看着热闹。卓图渐渐赶上，与拖雷擦肩而过的时候，马鞭一指山顶，道：“哥，咱们比比，谁先到！”

        拖雷纵容地道一声：“好！”也立刻催马向前，追着前面放了马撒欢跑的弟弟。

        卓图**马腹，任凭系在腰上的人头丁零桄榔地乱晃，一段猛冲，跃上山顶：“我先……”

        戛然而止。

        烧焦的气味，冲天的火光，方圆数里，一片焦土。卓图收紧缰绳，愣了一瞬，没有再等追上来的哥哥，马鞭一扬，便急切地冲下山坡。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身后的歌声，不知何时，如同被掐断一般喑哑了。马蹄踏在地上，仿佛被灼伤一样迅速地抬起，飞速向废墟的中心冲过去。

        那是他们的营地，中间最高大的蒙古ｂａｏ，是父亲的帅帐，烧焦了的毛毡在西风中无助地撕扯着蒙古ｂａｏ的枯骨，七零八落的焦尸横陈在营地周围。嘴无助地张大，目眦ｙｕ裂，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眼泪从合不上的双目之中涌出。卓图仿佛发泄一样，疯狂地从腰上扯下恩和森的头颅，狠狠掷在地上，因为，他看见了那悬挂在一面残破的旌旗之上的父亲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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