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节
  零四年春节大兴染发，本来我也想染的，都买来染发剂了，可回家还是不忘征求下公婆的意见，一听我要染发，公公第一个反对，说染那个干嘛？头发本来是黑的干嘛学人家外国人弄那个不土不阳的半调子样。婆婆直接说：俺家里不兴那蹊跷古董的，染了发出窍，让人家笑话。我一听他们都这么反对反感，那还是别染了，以免让他们生气，闹些没必要的麻烦。所以过完春节厂里开工时，所有的员工都染发了，黄的，红的，栗棕的，各种颜色各种染，就我依旧是那黑黑的长马尾。新年后的第一天上班，自然都是新衣新气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集体放了六支长鞭。满院子里充满了尘气，满地红色。她们都捂着耳朵笑的很开心，此刻，我忽的有种特别的幸福感，这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起忙碌一起欢喜。多希望自己，能让自己的员工都能顺利达到她们想要的。可是有些事，是我无能为力左右的。特别是出国的事，我也只是一个“临时工”而已，每个人的品性思想，短时间内我是无法了解的，因为不了解，因为只看到了她的那个表现的还好的瞬间，她们的掩饰，是我无法控制的。所以有出去的研修生在那边做些违规的事，让那个协会的领头人梅森很是头疼，说我欺骗了他，那次相信我的话，他厂里要了从我这里报名的四个，去了活干的很慢不说，还很任性，时常的不认真干活。山下也说，上次去的那三个就一个干活还算可以的，他没好意思多说什么难听的话。所以他们就让报上名的，在考试决定名单后，定下来的人都要去青岛厂子干活，没有工资，只管饭，为的是不让只练图纸就考上去了什么也不会干。不同意的可以放弃不去，即便都觉得不合理，但只要考上谁舍得放弃呢。所以只有去那里工作到走的那个月才能回家准备东西。这招真够绝的！无报酬的效益将是多么“辉煌”。

  人心隔肚皮，我实在觉得和人打交道真的一片模糊，不知道该发生些什么。

  原先厂里的生产厂长拿着她亲戚的一些报名需要的证件来找我，要我给她报上名然后做点小动作。我说：“现在没以前好考了，我也没法给帮忙了”她有些怀疑的张大她那双本就瞪得很大的双眼看着我：“怎么了？你弄上厂子后不待见你了？怕你争买卖？”“你想哪里去了？我争的过吗？这小户小店的，是人家现在都在青岛考试了，考上后就得在那里免费干活，等于培训技术了”“哎呀，这些人还真会挣钱，这一年得考四五次吧？一次就按二十个人算，考上后要半年时间才出国，那这不是等于几十人在给他们免费干活吗？这还年年不断，这真是空手套白狼啊”她那奇怪样，可能是觉得超乎了想象。“也算是培训，免得有去不会干的，这一干五六个月，不会的也在那里学的什么也会了，这么远又不能时常回来，也是种锻炼，真出了国也就不想家不挨嫌了”“那你怎么不早想到这招，让咱这里报上名的都来给你免费干活，算是考前培训，那样你这房租水电费的不就都有了，免得这么大的花费，靠干抽纱厂的活能挣出来吗？”“车间里那四台旧机器是什么也不会的来练习用的，一人一百在那里挨着练”“那能顶什么呀？咱们厂长那里，只要考上每人除去所有费用外再多交三千，不交就除名换人，这谁能不交啊，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报名就先交三千押金，考上不退，这来回一倒腾就是六千，你想她就算出去十个人就是六万，二十个人就是十二万啊，都有心眼捞钱，你这个闺女如有这些心眼的话，现在不用操心什么厂子的事，大把的钞票就来了，从你这走了多少人了？”“到现在为止八十多个吧”“你看，你如和人家那些人那样有头脑，现在早是富婆了，你也挺聪明的，这样的事怎么就没个计划性呢？干这个要狠下心来才能挣钱，你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不忍心问人家要，到时人家一走谁看得见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其实兰经理也曾和我说过，说从这边考上的人每人多收三千以下都正常，说这边租店租厂还有些别的费用也不少，公司又没法给报销，这样也算个补助吧，可我想本来人家走拿费用就受难为了，怎么好意思再问人家多要呢？”“所以你就发不起来啊，看人家办理出国的都开着好车买了洋房，你这混的！有机会不利用过了白费！”“也是，等我狠狠心试试啊！你家小娜快回来了，你先给补上三千吧”“哈哈哈”她被逗笑着说：“走了的你要谁还给你！还有我刚才报上的这个尽量使使劲让她一次考上啊”“我现在能力”“我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去不成我到时就来找你”“哪有逼迫型的啊”“逼别人人家也不听我的啊，哈哈哈，走了”她说完走出了办公室。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看着我：“你这闺女能不能打扮的和个老板似的，穿的精明利落点，叫人家一看你也有个大款样！看这穿的小棉袄，牛仔裤，运动鞋，还有这长长的刷子”说着伸手捋了下我的马尾长发。“刚才去车间看了看，一个个的都染了头发，多洋气，你看看你还是老板呢，头发还是黑的，还扎后面这么长，和个孩子似的，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这里报名考试的小妮呢”“染发就洋了啊？”“起码现在流行，你看着不洋气？自己别光忙着傻傻的靠力气挣钱，好好的打扮一下，学学人家动动脑就挣钱”“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明天就去买高档衣服打扮去”她又笑了“你这闺女，不会拐歪动脑子，这是个缺陷，我走了啊，把这个给留意一下，有什么需要的提前打招呼啊”“好”。

  成品鞋就我们四个人编，其余的因为是想报名考试出国的，所以还是让她们在机器上干抽纱厂的货。这每天都好像很短，几乎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有时忙的都忘了时间，因为鞋子要求严格些，虽然给了不少的练习材料，但不想都给人家浪费了，更想着每一双成品都合格。所以只有用心的去编，尽量的一次性编好，因为拆了再编效果就不一样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鞋子几乎能出大部分成品了。重田打电话来，让我们自己去订做纸箱，先联系好海运代理公司，然后做到一定数量后装箱，拼箱发货。我对这个一窍不通，那时是去让人组装了一台电脑，但是没有网，信息匮乏，因为不了解，因为没去研究学习，因为相信她人，这海运的事让我现在想想就揪心。因为是白板，便让哥哥给联系个人，哥哥说潍坊一个海运公司，能给办里这些业务，我便傻乎乎的去那家公司，找到哥哥给介绍的那所谓的熟悉的人，一个胖胖的三十岁左右的女的，她接待了我，和我谈起一些海运出口方面的术语FOB船上交货，F成本加运费，CIF成本等等。一下子把我这个门外汉给镇住了！这太厉害了！真是崇拜啊！她可能看出了我的蠢，便很是热情的教我记下这些常用语，我感动的不得了，觉得她好实在，能把这些词都交给我，其实人家是在涮我这个傻瓜呢。

  有时也想，我也经历了不少事，可遇上事时怎么就不会转弯动心眼呢，总是那么直来直去的相信人，即便是吃亏上当了也没有得到教训，到时还是相信人，除了那些面带凶相的人，或是说话就爆粗口，或是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我有点提防外，其余的统统的相信，然后被大部分人统统的涮，然后就心里不舒服，然后就不再想和他们交往了，然后就没事了，然后又恢复常态了。可见这心眼好坏是天生带着的，当然后天学的也算是人才了，反正我是学不会了。

  定好了海运代理公司，定好了环保纸箱，就开始安心的编鞋子了。重田打电话让青岛发了一匹鞋面布，然后让我从当地买芯布和麻绳，让青岛那边先把辅料的钱给我，也许是担心我花费多了拮据吧，总之，这样就可以自己裁剪，然后按照他给的尺寸图样，大胆的编制了。

  母亲回家了，又开始种地了，这是我一直的心痛与后悔。儿女三人在市里住，这在村里也算是好的了，可一个老太太还是住在老家里，在老头去世后学着种着四口人的地，平时都忙的没空回家看她，她一个人是多么的孤独！好在母亲性格开朗，说自己种这地还锻炼身体，其实稍微重点菜什么的也许真的是一种锻炼，可种四口人的粮食地就是劳累了！

  我买上了点母亲喜欢吃的饭菜，看了看手机都十一点多了，母亲应该在家吧，便走村后面那条路回家了，到家一看那木条子川的栅栏门紧闭着，边上还上了锁，天气有些热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就有些流汗了，心情也烦了，有点开始埋怨母亲，为什么不回来。正好邻居下地回来，看到我在门口站着就赶紧说：“三婶子在四亩地里拔草呢，刚才叫着她一起回来，她还说要过会，你先来我家喝点水歇会等等吧，也许一会就回来了”“不去了，谢谢啊！我去崖头边喊她去”“嗯，在地北头那里，喊她就能听见”“嗯”我赶紧去了崖头边，高声的喊了几声，也没见母亲回应，我心里憋着一股子埋怨气，我的毛病就是等不了人，一等人就烦，连母亲也受我埋怨，自己知道这样是任性不成熟的表现，想改可就是改不了。我气哼哼的回到大门口，坐在门口对面前临屋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等着，想着再过二十分钟不回我就走了，好在母亲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似的，过了一会就回来了，母亲一见我还是笑着说那句话：“哎呀，俺大闺女回来了呢？”“你这个点了还不早回来干嘛呢？”“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要不我早就回来了，还能让俺大闺女等着是吧？”“我都等你好几次了，再让我等我就不回来了”“哎呀还生气了，你妈不是不知道你来吗”母亲说着开了栅栏门，我们进屋后，母亲说：“想吃什么？我给做点，可是家里没什么菜了，这几天就吃野菜呢，明天咱们这里集去买点去”“我买的现成的，不用做了”“还是俺闺女疼她妈，我去你弟弟家给接送了一年多孩子，你弟弟觉得家里电话没用了就去给停了，这想给你打个电话也不方便了，就呆在家里闷着了”“弟弟是想让你常住的，所以才给停了电话”“我能在他家常住吗？唉！还是在家好啊，首先自己做主很自由”“就是你种地太累，少种点吧”“那些荒着人家笑话”“你这么大年纪了能种多少种多少谁家笑话啊”“你不知道，我这出去了又回来村里一些人背地后里说我”“咱不为那些嚼舌根子的人生气哈，等着我换手机了，把这个手机给你用啊”我拿出我才买了一年多点还很新的那个三星翻盖的小型K518手机，母亲一下子拿过去脸上绽放着笑容：“哎呀，这挺好，我有手机了就能和你打电话了，什么时候换？”“争取下周换个直板的，这个给你用”“那好，快换快换，这个小手机多好看，装兜里也不碍事”看到母亲看着那个小手机那高兴劲，忽的觉得母亲其实很容易满足，有时埋怨唠叨都是因为我没有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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