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什么是英雄
        元朝丧心病狂的新增援三十万大军，南疆诸将士得知消息后，不由得心生悲戚。本来敌我双方兵力就相差悬殊，且战斗力相差无几，等到三十万大军全部投入南元的战场上，局势将毫无悬念的瞬间倾塌。好在前方将士得知李英已经亲自披甲，率军前来作战，这才没有导致军心被击溃。

        对于元军增援的消息，李英一方面派人前往洛阳赶去求援，

        另一方面也向徐龙骑处支援。远水解不了近渴，洛阳方面的援军到来需要时间，以目前南疆的兵力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而周亮则是派出了许多密探，到中原地区散播消息，因为他心知，朝廷出兵的可能性不大，民愤民怨更能迫使朝廷出兵。

        而在前线上，作为当今世上拥有数量最多骑兵的元王朝，以及拥有不逊色于任何队伍骑兵的南疆，在饮马河附近，分别以元军和南疆双方总计接近八万骑兵和五万步卒的夸张兵力，在义安城外的广袤战场上，撞出了一朵猩红鲜花。

        在与康植一番血战后，郑忠胜成功捣毁元军的辎重营，取得了战略上的目的。双方激战良久，在郑忠胜毫不拖泥带水地发号施令之下，南疆各支不同番号组成的最强骑军，又分成三个梯队在战场作战。第一梯队的骑军，列阵在元朝步军的左翼，正面迎敌元将所率一万骑兵的迅猛冲锋。第二梯队向三万余步卒冲去。而第三梯队，则是郑忠胜亲自带队，由战场中心向元军主力杀去。元军的骑军将领虽然不清楚为何郑忠胜如此托大，完全割裂骑军的联系，使之各自为战不说，而且元军在骑军和攻城步军之间都有设置各种拒马阵，要知道哪怕是那些不曾熟读兵书的平庸将领，也知道步军对付骑军冲阵，定会在在步军方阵前按葫芦画瓢折腾出一些阻滞骑军战马的措施，以此减少伤亡。除非敌军将领是傻子，很显然，郑忠胜不是。但是无论如何，元军都想不到郑忠胜如此做法对南疆有何好处，对战局能有多少改变，就连康植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打吧！

        面对南疆骑军声势惊人的冲锋，元军并不显得太过于慌乱。义安外有着便于大规模骑军驰骋的平坦地带，不存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尴尬情况，但是康植率领的骑军和步军仍是做足了准备，以最擅长骑枪的骑兵作为前军，以铠甲最为精良的骑军作为真正抗压的中军，而步军也都设有大规模拒马阵，不是辎重营的那种儿戏般的设置。原本有将领提议将骑军作为两翼策应，但很快就被多数人否决，之前的骑阵就是因为厚度不够，所以才在战局开始阶段，被南疆骑军一冲而散，几乎是毫无防备的辎重营才落了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当嘹亮中透着悲壮的巨大号角声响彻战场，南疆第一二梯队的将领沈重已经率军展开冲锋。沈重和那第一梯队的骑军已经下定决心，要么一鼓作气破开元军骑军和步军两座阵型，要么就死在不断被阻滞的敌军阵型之中。丧失了速度的骑军，一旦深陷密集步军方阵之中，那就是泥菩萨过江。这就像一锤子买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有南疆骑军，都放弃了无比娴熟的弓弩，只有手中一杆铁枪，和腰间长刀。

        第三梯队的郑忠胜提起长枪，枪尖倾斜，指向天空。整支骑军心有灵犀地齐齐举起长枪，对面的元朝骑军也开始出阵。

        郑忠胜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一仗，觉不允许输！

        在冲锋途中，南疆第一梯队的骑军在作战途中，出现微妙变化，中部骑军加快战马奔跑速度，两翼微微落下，以尖锥阵突入。

        而第二梯队的骑军，同样持枪，蓄势待发，只是相比一往无前的第一三两队，多了轻弩和一张骑弓，马鞍侧挂有南疆边关骑军不太常见的胡禄一个，每个胡禄装载有四十枝箭矢。胡禄一向是号称元朝弓骑的专用物，比起寻常骑军箭囊要多出十枝。这几年南元交战，南疆一直在学习元朝对于骑兵方面的技术，而胡禄的使用就是其中之一的成果。

        康植看着南疆三队骑军的第一排骑兵已经错身而过，当然也有许多没能错身而过的，在巨大的长枪贯穿下，人仰马翻当场死绝。

        第二梯队面对元朝步卒和拒马阵，没有元军想象中的损失惨烈，或说止步不前，反而在犬牙交错的锋线中，凭借一轮轮的攒射，展现出超过往常水准的战力。

        身经百战的康植对此没有半点惊讶，天底下当然少有真正不怕死的人，但是战场之上，尤其是双方对峙的战场之上，你怕死就死得越快，这几乎是每一名新卒在进入边军后，都会被老卒郑重其事告知的第一件事，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怯弱而手下留情。也许很多新卒起先都感触不深，可当他们亲历战场搏杀后，就会很快发现死人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被箭矢贯穿，被战刀劈杀，被枪矛捅落，久而久之，能够活下来的新卒，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老卒，也许内心深处依旧畏惧死亡，但是起码已经知道怎么让自己不因畏惧而导致减弱战力，偌大一座战场，也容不得谁悲春伤秋，只要你浑身浴血，眼睁睁看着袍泽一个个倒下，甚至有些时候是替你去死，你如何能够畏死？！如何对得起那些并肩作战不惜让自己战死换你活下去的兄弟？！

        康植把精力全部放到了郑忠胜所带的第三梯队上，他不相信郑忠胜光凭弓箭就能突破步卒的封锁，最大的变数还是在这第三梯队上。

        殊不知，郑忠胜所带的第三梯队其实是送死的一队，只有他这一队打痛了元军，逐渐往第一梯队的“锥尖”靠近，分割的战场才能让第一梯队前去改变局势。

        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就让那些英雄，在各自战场上轰轰烈烈去死。让那些枭雄，在庙堂上勾心斗角机关算尽。求名求利求仁求义，各有所求各有所得，各有所求不得。所有风流人物，无论敌我，都尽显风流。

        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是对于己方来说的英雄，无论以前觉得自己在家乡是如何恶名昭彰的家伙，现在竟然都能当一回义无反顾的英雄，值了。

        郑忠胜和所有南疆士兵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坦然赴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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