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有男人尸身的祖坟
  大运河的河水，依旧是日复一日的自南向北淌着；三姓庄人们的日子，还是年复一年的过着；大运河和三姓庄依然还是那样的亲密和不可分割。才刚刚诞生六十多年的大明朝，这个由汉人自己建立的封建帝国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军户卫所制度的主要地位也逐渐的被募兵制和营兵制取而代之了，军屯土地的国有性质也渐渐地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军户们一个个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把军籍变为民籍，有一天能够成为地主，成为富甲一方的新贵。

  三姓庄大张家、二张家和小张家三家的军士都老了，不能不要命啊，不能再在卫所服役了，因为自太宗朱棣驾崩后，大明朝的腐败进一步加剧了，军士在卫所的主要事情也不再是军训和战备，基本都成了指挥使、千户甚至是百户们的奴役了，劳动强度大，而且衣食住都不能得到保障，常常有老弱病残军士死亡。好在自朱重八时期就有军户的军士可以在年老时可以有本户精壮户丁代役的制度，这不是嘛，三户张家的儿子们去代役了，他们的父亲，三个老军士可以告老还乡回到三姓庄了。

  张家的三位老军士年龄最小的也都五十七、八岁了，年长的都六十二、三岁了。他们全家是不可能再回到南方了，回到那个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回到那个有他们血脉相连的地方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回到那个地方，意味着他们全家将一无所有，没有土地，没有房子，甚至连这下贱的军籍身份都保留不住，回去全家只能讨饭或等死，再者，自己家人和后代都完全已经北方化了，也不能适应南方的各种条件和生活习惯了，但他们三人要在临死之前回一趟家乡。时间真快啊！他们离开湖北孝感三张庄都三十多年了，刚刚来北方的时候，他们还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郎，而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了，想家啊！想念那家乡的气息，想念家乡的水土。他们要回去，要回去看看，趁有生之年，他们要给那过世的父母坟茔添上一把土，他们要回家乡看看一奶同胞可否安好，乡亲们过得怎么样了。

  明宣德二年的早春，在静海县西钓台粮码头，张家三位军士带着天津卫的特产，独流二锅头酒、独流老醋、杨村糕干和咸海鱼，还有多年积攒的一些银两，搭乘大运河运货的漕船直奔徐州。临行前，三位军士和家人交代，到徐州后改为陆路，坐马车回孝感老家，最迟秋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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