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身不由己
        他眼中露着精光，把我看成一个水晶人，我在他面前似乎想什么都瞒不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知这是个两全之策。可是，有些事情早已生不由己，死去的等我报仇，活着的等我守护，一己之私，这么骤然退却，怎可日日不悬心？

        我磕了个头，脊梁骨却挺直，轻轻悠悠道：“不了，王爷的好意，如意明白，只是我更明白，就算是躲在世外桃源的人，终究还是会闻见战场上的硝烟味。古语说：将失一令，军破身死；君失一策，国破家亡！如意是可用之人，说不定还是影响棋局博弈之人。若因为如意让皇上，王爷败了阵，那我就算在世外桃源，又如何苟活于世。“我停了停，迎上八贤王的目光，坚定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更没有回头路，我心意已决，望王爷不要再试我了。”

        八贤王满意颔首，笑道：“好丫头，凌云之志尤甚男儿。你放心，有本王在，必然护你周全。＂

        他转身冲着西侧走去，我知道是何用意，忙起身跟上，却见他定定来到一处香雾缭绕处的小雅间，然后默然片刻，没有避嫌，如同长辈一般拉起我手，拍了拍：“你在菩萨面前表了决心，那便大胆往前走吧。”

        我这才微微侧身，发现这只能容几人立的方寸之间，居然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而两侧却是平常我不曾见的护法天尊，微微细眯，才发现那不是怒视的金刚。“

        八贤王双眸微抬，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这世间，既有低眉的菩萨，就一定会有怒目的金刚。既懂菩萨低眉，也须懂金刚怒目。”他说这话的时候，用力按了按我手心。

        是啊，纵使我柔情似水，也应开始杀伐决断。

        八贤王阖目片刻，缓缓放开我的手，认真看着这菩萨像，意味深长道：“入局定局，入迷成迷。你我既然都是盘中子，那便是步步成局，步步入局，一句话，深情入局，寡情控局。”

        我点头不语，细细体味话中深意。八贤王道：“丫头，本王会把救下兰慧的前因后果告知圣上，那时候必然龙颜大悦。你且见机行事，一定要知道自己答什么，要什么，那圣上能许你的，必然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良田万顷。你要的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特权，你可知道？“我凝眸盯着八贤王，他的话，似是交代我，更是在帮我壮胆。

        八贤王认真瞧着我，娓娓道：“你领赏之时，不必唯唯诺诺，只管开口要你所需。若被龙威震慑，皇上当你不过是一介深闺妇人，圣口一开，拿写金银首饰打发你，那你千里迢迢，绝了后路来找本王，未免太不值了。“

        我低低“嗯”一声，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清冽如冰：“王爷且放心，奴婢不会让您看走眼的。”

        见他微微一笑，内心的柔软泛起涟漪。这么多的事一路经历颠沛而来，那颗心，早就坚硬的能使自己抵抗未来的风雨，甚至因为从来没有得到片刻释放，成了最伤人的刺。叹人世苦短，世事虚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也是靠自己去成全，回转身来，为了采撷那皇冠上的明珠，天塌下来我也要弄到手。

        但凡回忆前尘往事，莫不是相看已成灰。回首间，久经炼狱如凤凰涅磐如蛹化蝶飞如人世再生。

        我鼻翼微酸，那花亭初识如落花流水，美奂美仑，那兰亭相知又似夕阳日薄西山，自有其美；那冬日红梅映雪，更如水中望月，镜里看花，可望而不可及也。

        可是，这一切必须放下，我不可能再顾忌男女之情了，若因为这一点点犹豫，还没忘记昔日，仰天喟叹，俯地长吟，感时之不逢，运之不到的日日夜夜，还没领悟望星空独叹，视落花溅泪，观流水伤怀，留长恨于人间的悲哀，那终究会没落终生，何其痛也。

        当年曾是谁人许我一生无患，到头来，不过是遥望长安君家。

        “王爷，奴婢与之棋已经都准备妥帖了。”我脸上的哀凉马上一闪而逝，趁着这两名丫鬟伏了下去行礼之时，缓缓踱步到她们身旁。

        我见她们一个人提着一个药盒，顺势取出了一盏装着乌漆漆药汁的八宝琉璃盏。另一个则直接到那寝屋内的床头，放下捧在手心里的梳妆盒。然后便有规有矩站好，我暗叹，果然是王府里精挑细选，历练过的，大局当前都没有一点慌张。

        八贤王看我若无其事，自己也摆出一副宠辱不惊地模样，倒是看着那散发刺鼻药味的汤汁，悠悠调侃：“丫头们，装个病也需要这么做真？”

        之琴把琉璃盏放到茶几旁，俯首在八贤王一侧，端了青玉茶杯，为王爷沏了一杯香茶，递到他身边，温声道：“王爷，做戏要做全套，越真越安全啊。再说了，王爷是皇亲国戚自然不怕圣上生气。可伴君如虎，偏生回头拿我们奴婢出气。这要打要杀可说不准。”

        我看着这丫头说话倒是不徐不疾，虽然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奴婢一不想死，二不想被流放到蛮荒。所以呢，就请王爷这服药，里面也就黄连，黄芪，苦参龙胆，都是泻火用的。”

        八贤王瞪着她，却没见她丝毫退缩惧怕，想必平日里，这闲散王爷也不是什么威严可畏，气势逼人的主。而端着梳妆盒的之棋倒是个温柔的主，之琴和八贤王在那没大没小的主仆互怼，她却开始替王爷除了外袍，靴子，腰带，指套，和一堆玲珑玉佩之类的华丽挂饰搁在一边的衣架子上，不一会，八贤王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宽松的玄青色色中衣与白绸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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