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身不由己
        阿薇点了点头，不放心道：“可是小姐呆在这里，到底也不是法子，而且现在还有小少爷在，奴婢实在是担心。”

        我轻轻道：“现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我想等庆贺完了，这洛府，洛天的官位也呆不下去，就算是失败，那我总可以想个法子避了清净。到时候，只要能让洛林带我去别院。他们要害我也是难了。而且，别院虽然那里偏僻，人少，可是有你们几个在身边，已然是绰绰有余了，咱们主仆一起，便是最好的。我只想安稳守着孩子长大。别的，实在没法子计较了，我真的输不起。”

        冷不过人性，凉不过人心，我轻轻摇着扇子，汗却依然浃背。红叶，洛天，婆婆，不管他们是巧合，还是串通，都是招招冲着我来。我能躲过初一，必然逃不过十五。来去回合，若有来有往，我还能撑下去，可是实际情况，确实我只能防着，躲着，再逃。终有一日，我一定要折在他们手里。

        我想起从我嫁入洛府开始的点点滴滴，我能熬到现在，我一早就知道，入局便由不得自己了，很多事知道了就知道了。不可以装作不知道，可知道了又怎样，还不如不知道。

        这样忧思成疾了一下午，洛林晚上的时候，满脸喜色地回来了，见我醒着，更是快步上来，只眯着眼睛傻乐。

        我藏了心事，冲他笑道：“你带着孩儿出去，他可有吵闹？”

        他上来，握住我的手，笑道：“咱们生下的孩子必然是听话的，刚张妈妈抱着，都没半分吵闹。是个人看见都说可爱呢。”

        他的口气骄傲宠溺，我笑若落叶无声：“这样我就放心了。先喝点银耳汤吧。阿薇把我当猪一般，日日给我熬的那么多，你快帮我解决了。”

        他接过一碗，喜滋滋道：“不过这孩子还是蛮认人的，除了乳娘，张妈妈，便是婉如嫂嫂了，别人抱一下倒还好，抱久了就要哭了。那小眉头皱的。“

        屋外斜阳透着树缝，淡淡叫人欲眠，果然东风过了寒食，风也冷了不少，转了话题道：”婉如姐姐可还和大哥生气吗？她那性子我实在是担心，外人看出有嫌隙，总归到头来还是要说她的不是。“

        洛林帮我落了内屋的帘纱，无奈轻笑道：”你说和好如初，这肯定不可能，大嫂的性子，最是刚烈，当初为大哥守贞到现在，现在自然也是一时半会不可能有笑脸，只不过好歹没有给大哥看脸色，来的客人的时候，也是进退得体，大嫂做到这步真得不容易。”

        我含笑沉吟：“不说他们了，咱们孩子可准备拟个名字了？”

        他颔首，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我想取个稳重又坚毅的名字，叫磐可好？”

        “磐？”我嫣然一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顿了顿，轻轻拉着他的手道：“这名字和我心意，只是还有小字吗？”

        他笑了捏了捏我手心：“你知道为夫不能样样都做主，咱们的孩子说到底都是洛府长孙，小字爹爹一定要他来，这几日得空他都在翻阅字典。”他缓缓摇头，眼中神色如湖水波光凌凌，眸中添了一点醋意：“我一直以为爹爹从来不管家中事，我这个玄子他更不怎么过问，可是这事居然他这么上心。”

        我心里一紧，只觉得实在招风了：“爹爹这样，咱们也不可非议，到底是抬爱咱们，只是大哥那里会不会另有所想？”

        洛林刮了下我的鼻子说道：“吃心又能如何，这肚子里有了，十月落地，又不能等人。大哥又不是只娶了一个，那红叶格格是马背上过活的，这些年也不见动静，我知道爹爹这样，他们心里肯定是计较的。”他淡淡无奈道：“可是我并非为了想要争什么，只是从上次你落胎后，我总觉得亏欠你不少，有了这个孩子，咱们夫妻到底可以修补那个遗憾，每每我去兰亭轩的时候，也不必太神伤了。”

        他骤然提起第一个被算计掉得孩子，却叫我后怕，刚要乘机劝他离开洛府，他却说道：“爹私下和我说的对，这谁先谁后，谁得谁失，注定的，咱们不用多想。不管怎么说，这洛府还是他说了算。”

        我微微吃惊——公公和我从不多话，这话却看出我在他心里份量不请，我只好微笑说道：“好在大哥他们还年轻，以后自然会子嗣绵延的。”

        洛林像是开解了，我几根发丝在额头萦绕，他轻轻提我拨了去，笑道：“可是你也知道，旁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可是私下都知道红叶格格再怎么说也是外邦女子，即使身份在那，说不得，训不了，可流着一半的血脉到底是异族的，入不得大统，而婉如嫂嫂蒲柳之姿，就算她冰雪聪明，仪态得体，可身世又怎么能和你比？”

        我闻言，缓缓正色道：“可是三纲五常在那，妾身说到底，都是洛府里最小的，有了这个孩子，倒让人觉得狂妄了。”

        洛林轻轻扶正我，肃然道：“狂妄也要有这个资本啊。你的样貌，学识，教养，处处都是苏州城里最出挑的。摆在明面上的事，即使你谦逊，可又有何用？我知道娘子你最妄自菲薄，可是就因为太出色了，反倒要束缚自己了吗？”

        我知道他这话是安慰我，可我随无意争春，别人未必就放心，靠在他肩头道：“这些我都不在意，能有惊无险生下孩儿，我就已经觉得上苍恩赐了，所以人前人后，我自觉更要小心谨慎了。你刚才的话，虽然是没错的，可是有心的人听了，还以为咱们因为有了这个孩子，目中无人了，大哥之前不在的时候，就人多口杂，这次回来，要是没事叫人听了墙角，再去生事，回头指不定我在洛府她们还会给我好脸色看不？我倒没什么，可是我们不能叫我们的孩子被人明里暗里使绊子。”我实在不愿我的孩子，肩扛太多的责任，更背负太多的流言蜚语。我希望我的羽翼能护他多久，便是多久，慈母之心，真乃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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