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曲意逢迎 (2 / 3)
        黄昏，他便来了，气喘吁吁，看来到底是心里有我的。他见我坐在那里，默不作声，正在拈起针线，含在唇畔，凝在眉弯。知道他到来，却默不作声。只颔首低眉纤手银针，最是一片温柔。

        洛林到底是先开口了：“娘子，针线最是熬神，怎地又在绣什么？”

        我抬头微微然，眼波流动：“是你要的香囊啊。怎么忘记了？”

        洛林脸带好奇，便道：“娘子不是之前给我绣得快好了吗？怎么又重新绣一个了？”

        我放下绣棚，为他倒了一杯青梅酒，又吩咐上菜，笑道：“那个，不好，你和云梅婚定的时候，我给铰了。”

        洛林愣了一下，已然明白了，便道：“娘子，别人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我还是觉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抬头，看到他眼中的惊艳，便坦言说道：“古人有但愿长醉不复醒之言，眷恋华美的衣裳如同饮一樽好酒，既烈又醇。那种芬芳甘甜分外醉人，那种决然无情分外辛辣。沉醉其中的人，知其重，知其浓。新酒藏着便成了陈年好酒，新衣旧了便成了破衣烂衫。陈酒人视如宝贝，旧衣却弃之如敝屣，可知，它们也曾新过？走过的分分秒秒，不多不少，怎便有了这天壤之别？”

        洛林闻言，凝思片刻，说道：“娘子这是在怪我吗？”

        我知道这是彼此的心结，我必须要和洛林一起化解，便说道：“为妻，怎敢，怪只怪，岁月无情。这一袭华裳，未曾脱却，已然为风褪去。记忆里那一袭绚烂娉婷，在滔滔岁月里，不再倾城，只盼相公，多眷顾我一点。流年易逝，这新妆旧人，望你不嫌弃。”

        洛林从来没听过我这般直白，看我许久，终于把我环住，轻轻让我枕在他肩头。

        此景依稀记得，夜阑风清，月斜窗棂。婵娟独影，倚琴恋筝，弦韵悠悠总关情。

        洛林轻轻说道：”今生的箫笛我还没有为你吹够，我还等着与你筝笛相和，岁岁年年与想看你，梅雪共舞玲珑，娘子，我们夫妻良久未曾一曲一唱，一笛一和。”

        我垂首，此刻，抛开一切嫌隙，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我深深吸了口气，满肺腑的幽香。折下窗口一支开得正浓烈的梅，拿在手心之中。镜中貌，月下影，轻轻一嗅，又丝丝绕绕的夹缠了些闺怨，曼声将姜夔《暗香》唱起：“旧时明月，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冷香入瑶席。

        洛林当我唱到“梅边吹笛”那句开始，便一缕清越的笛声破空而出，婉转明亮如碧海潮生、纤风投影。一个螓首蛾眉已见洛林起身，如松柏挺立在庭中，执一紫竹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他是绿叶醉桃，我是姣花照水，他清眸流盼，我凝睇之光。几个音几个调，此起彼伏，曲调已脱了寻常《暗香》的调子，鸾吟凤唱，顾曲周郎，急管繁弦金石丝竹，也更加悠长舒缓。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一曲唱罢万曲空，盈盈举眸看着洛林轻轻放下紫竹笛的洛林，他伸手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在耳畔道：“娘子，一曲暗香疏影，梅花落了几时开，前时种种，我一直自问还能见到娘子这般与我恩爱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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