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中谷有蓷 (2 / 2)
        那一句话，不知怎的，我便记在了心上：“独倚帘窗意阑珊，珠泪涟涟。鸳鸯枕冷帷幔宽，辗转难眠。”说的不就是我和她，滔滔流年，凛冽光阴，是洗不掉磨不平冥冥中对一个人的坚心，如果不是失望到极致，如果不是生死别离，谁又真的‘轻言善忘’。世间到底有没有誓言这种东西？

        “女为悦己者容”，我曾认为应该是“女为己悦者容”，为了自己喜爱的人，可喜可悲，可爱也可恨。愿为君一言，细品上数日；愿挑灯勤纫，且得君光华；愿百媚妖娆，只求博君一笑；愿傲头傲骨，却臣服于君左；愿拒人千里外，只专属于一人。浓勾细眉；巧施粉黛；抿勒红唇；为君重抚琴弦；为君轻舞罗衫；为君芊指研磨。怎料想，剩得满屋落寞。

        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又不似自己，到底值得吗？当日赠我赠檀木梳，为我绾长发。洗尽铅华，从此以后，日暮天涯。洛林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当时只是靠在他胸前，不回答，心中却起誓。从此问君食可足，谓君衣可暖，心念不敢对君语，心虔一卦祷君安。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我正心生不宁，没谁会因为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开怀。却见右儿回来，手里拿着一株草药，满脸气嘟嘟的：“小姐，少爷可真是蒙了双眼瞎了心。你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已然明白，原来是益母草。这洛林是有心了，此药草本草记载，这益母草伴着红糖食用，对跌打损伤，活血化瘀倒是有奇效，我并不在意，只笑道：“那位是你家少爷心头肉，不是也是磕着，关着，冻着吗？定是需要这益母草救命了。”

        右儿皱了下眉头，狠狠的呸了一声道：“张妈妈说，那二房的可能折腾的，平时好好的，但凡看到少爷回府，三里便能听见她叫唤，果然是狐媚胚子，惯会用着下三滥的阴损招数。”

        我拿起这益母草，看着微微皱眉，忽然就释然了。想起那诗经中的一篇《中谷有蓷》：“

        中谷有蓷，暵其乾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我微微叹息，每章最后一句，都是妇女自身觉悟的感叹。被薄幸丈夫抛弃，她不仅仅是一昧怨天尤人，而是痛定思痛，得出了“遇人之艰难”、“遇人之不淑”和“何嗟及矣”的结论。我惘然一笑，自问被爱者亦有爱人之心，抵不过光阴流逝，为何？即使如此，何必初识，为何？即使如此，何必拨弄我心弦，为何？撕碎心脉，唯留双袖泪颜，为何？

        这段时间是想必是云梅最开心的时候，洛林对自己宠爱有加，呵护备至。可花开花落终有时缘尽缘散随风逝，且不说你和洛林是青梅竹马还是旧情遗梦，就算是真情，旧酒装新壶的感情却也终究敌不过门第与薄情。情爱如流沙，给力适度，手型成窝，允许少许渗流，剩下的才是自己的，抓的越紧流失越快，贾云梅，如果真的占据了洛林全身心，那为何他每日都想要来探视，若不是我阻着，这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可是我要的不是模棱两可，左右摇摆，再过三日，自然见分晓。

        情的世界里没有孰是孰非，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是谁爱谁更多一些，谁更在意谁一些。从开始便是一场赌博，我已然输过一回，但是绝对不会回回都输！于是，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口气便闷了阿薇之前为我准备的海参牛肉汤。

        到了第五日，听得阿福过来说，那凤英送给云梅好几盒桃花玉女粉，说假以时日还要拜望新嫂嫂。我嘴角勾起冷笑，这么快就又想回门了？也是，我这个旧人还没哭完，新人就登位，以为从此我便被压住了，可不是要赶着架子，好好献殷勤吗？

        落叶飘零眼前，秋风款款送离凝霜。花雨犹落，如絮自翔。三日，只消三日，愿学凤凰，我要冲出这燃烧的熊熊地狱之火，燃尽今生成灰烬，然后定要涅槃而重新舞动九天。

        我看向库房的昙花，现在她亦如我，是落寞的。犹如爱，只想其美丽的一面，谁又能理解等待时的孤寂？我心意已定，从前温润如水的双眸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冷冽，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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