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蝗虫
        沈伯说的倒是一点不夸张，昨天竟然陆续有二十个姑娘找上门来，就连柳宁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叫乔叔和柏叔停了手中的活计一并来量体介绍，不然就她和王阿芳可不知得忙到什么时候。

        不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其中十六个竟然都是栖霞院的。柳宁早料到栖霞院的人会来，她们也都不是没钱的主，现今瞧着主顾都是一个劲地往金凤楼钻，怎能瞧得下去。左右柳宁再和金凤楼交好，也未曾与栖霞院交恶，因而栖霞院的老鸨胡妈妈立刻叫了姑娘们来新衣尚量体了解，以便一月之后可以优先拿货。

        这会儿听到沈伯打趣，柳宁也是笑了：“估计也就忙这段时间，毕竟正如你们所言，这种衣服实在上不了台面，正经人家的除了小妾的又何曾会有人要了，大家辛苦辛苦，明日我阿娘也开始过来帮衬。待期满收了一波订单，我便也停停，过了这一波再接。”

        柳宁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何尝不酸楚了，这在自己那个时代被喻为东方最美的旗袍在这里却变成了只有青楼女子才能穿的衣服，实在是玷辱了她的美誉。可是又能如何，一个时代一个风俗，这保守封建的风俗岂能一下子过去，就连她，现在都不敢以身尝试，唯恐落了骂名。

        她不怕自己名声臭，可却怕麻烦，名声不好了总是会带来诸多困境。

        比如，王月瑶定不会再和自己亲近，相反会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了，县令夫人亦是如此。

        “婶婶就别来了，家里就桂花嫂一人岂能忙得过来，不如我叫大姑过来帮忙，她在家闲着也愁做点事来。”

        柳宁听到王阿芳说起她大姑，眼神一勾看向她说：“怎么？你大姑又逼你了？”

        王阿芳也进城大半月了，正如起初的打算，她住在她大姑家里，每逢休沐才回家一趟。可是她大姑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尖酸刻薄不说，还时常地冷言冷语挖苦王阿芳一个乡下丫头，如今见到这样一个乡下丫头每月能拿着一吊钱的月俸，还不使劲地蹭钱拿，好在有个精明的娘，王阿芳也不笨到哪里去，可最近，她大姑又瞧着新衣尚生意好了，又想了法子让王阿芳给她在新衣尚谋个营生。

        柳宁岂能不知，可若是她松了口，就是找了个祖宗来混吃等死，她柳宁怎会应下这种事情来。王阿芳不是个不识相的，今天敢提起来，说明她几乎在她大姑家里已经要待不下去了。

        “阿芳，莫怪姐姐不帮你，只是我这里的月俸虽然不低，却也不是谁来就可以施舍的。纵使是你，若不够能干，我也会打发你家去。我柳宁，素来不以公来收留人，大家做事赚钱各凭本事，不然与别人而言，也是不公，大家过来都是混吃等死拿月俸，我要如何做事？”

        王阿芳也知晓柳宁为人，知道自己这一次过了，羞愧地低下头来：“对不起，姐姐，我以后再不提了。”

        柳宁瞧她如此，哀声叹气道：“按理说，这是你的家事，我确不该说三道四讨你不快。只是你现在在我新衣尚里做工，便是我的人，若是私生活不快，便会影响你的日常工作，与我与柳记都是不好。你大姑还有你那个表哥表妹为人，你住了这般多时日，想来早就清楚。她们一家子就好似吸血蝗虫，咬着你住他家施舍的恩惠，就再理不断了，你想着是帮她们，却不知她们将自身未来所有的压力都可能交托到你手里，你一味地好心和退让，最终只是在替人承担罢了。”

        听着柳宁的说教，王阿芳犹如见到了新大陆一般。她这几日着实沉闷地难受，在家里又不敢叫娘知道，只说一切都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大姑一家人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听到柳宁这番大姐姐的言语，正好戳中了心坎，心头一时酸涩，倒是哭了起来。

        她表哥本在秦家有个营生专门运粪，虽是臭了些却也不苦，一月也有三百钱，可她一去倒好，她表哥没两天就表示不再做了，而表妹本来也给人刺绣做工每月也能得个两百钱左右的收入，在她哥不做活之后，也所幸越发懒散了，这半月过去，一副绣品都还未做完。

        她也不止一次地说过此事，可她们却说：“你不是我侄女不是，难不成瞧着我们家饿死？你一月一吊钱够可以养活我们一家子了。”

        每每听到此言，她就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知如何出气，也是柳宁告诉她，此事千万不能让步，再是不行，大不了搬出来住。可是一个姑娘家独自赁屋而住，岂能安全。因而她仗着柳宁主意强势了一会儿，说是单给赁屋费，吃用都不着她们家，可没想到她们漫天要价，赁屋费都差些要了她所有的月俸，最后虽然谈妥了，可又想着让她给她们找个谋生，别的一概不要，就要柳记的。

        “姐姐，可不是这理，但若现在搬出来，叫我爹娘知道，徒惹她们担心也是不好。但正如你所言，若再这样下去，我却莫名承担了她们一家子的压力，这又叫怎么一回事来。”

        柳宁依稀想起当初在河边追上来，对她说崇拜她的小姑娘来，可仅仅一月不到，她似乎整个人都变了，在生活和外力的影响下，她变得青春不再。柳宁惋惜道：“你可还记得，你说要学我一般，做个独立的女子？”

        王阿芳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不然我也不会跟着姐姐到城里来。”

        “既然如此，你要学的还太多。至少第一点，我凭心而活，为自己而活，却从不似你前怕虎后怕狼的，纵使你爹娘知晓了，也只会心疼你，怎会有怪你的理？如今你这样一力承担下来，反而会叫你爹娘自责当初所为，给了你这样罪受。”

        王阿芳醍醐灌顶，可是一时之间叫她赁屋却也不是容易事。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若是晚上独居久了，岂不是惹来一些非法分子。

        柳宁也猜到了道：“不然，明日我去找人瞧瞧何处有赁屋的，最好能有个伴，也安全些。”

        王阿芳正要谢过柳宁，沈伯却突然开口：“我那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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