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痛处
        “我也是防患于未然，想来如他兄妹二人那样的行事风格，后续恐出什么乱子，便留了几个暗卫在吉昌留心着，倒不是有意瞒你。”楼修文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道：“若他们送的信件，那应是被截下了的。”

        楼氏暗卫的能力，青瑶在蜀地之行时已亲眼见过，只此刻她那两弯秀眉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与其说是楼修文思之周全，还不如说是他将人心置在了最黑暗的地带来考虑……

        楼修文见她面色有异，思量半晌后，倒觉得接下来的话已没了“润色”的需要，才道：“子晤兄既来了临安，吉昌的事情你便应该知道了。师母的病宜静养，先前她让我们将此事瞒了临安这边，与我命人留护吉昌之事本是一个道理，如何看待，也往往针对所站的立场而言。”

        “出发点一致，便是使了百十种策，将所有的疏漏都堵上，揣度了人心又能如何？譬如当初你父亲深陷囹圄的的那桩大案，其中牵扯人物谁能料到？”楼修文轻声说道。

        青瑶心下思绪复杂，既有免过一劫辛苦的欣喜，又忍不住为此中之事犯难多思。她迟疑道：“确不能都想到，人心复杂多变，哪里是时时处处都能看透的，只若旁人也似你这般揣度，事情的发展也不见得能够如意。”

        楼修文闻言，上身不禁微倾，目光灼烧亮地道：“你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哪有？”青瑶嗔笑着看了他一眼，否定道。

        话虽如此，可楼修文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敛了起来，声音亦低沉了几分，道：“这中间总是看人待事的一个过程，旁人若是揣度错了，事情突生危变又如何，左右还是被摆正了，不是么？”

        青瑶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自信，而抬眸看去，只见楼修文那双漆黑的眼便似幽暗的古井一般，一抹自触不到的天际弥散而下的月光便透射在这古井中，清逸安宁之余，亦不自觉地教人迷失在这样的威信里。

        “他日，战场披甲，威震三军……他的神情便应该是如这样的吧，而非那些画像上所描的呲牙横发、怒气冲冠的将军一般。”

        青瑶的神思已是偏转了。

        她原本的问话，是针对明宗皇帝而言——须知，自谢氏接二连三地“参与”到储位纷争中后，明宗皇帝已不由得对谢皇后生出了忌惮之心。青瑶所担心的是，明宗皇帝是否会因为这样的忌惮，而有意推迟立秦王为储君。

        似明宗皇帝那样的云端之人，揣度人心不过常事，至于他们会将对方放置在光明或是黑暗的地带，实上究竟是以怎样的眼光看待是非曲折，却往往依时局而定。一方势强，则免不了猜疑试探，甚至是扶持勋贵来互相牵制；若一方势弱，则又免不了探看虚实。如今朝中，秦王呼声愈高，这是明宗皇帝不愿看到的局面。

        最为主要的是，以谢皇后为首的谢家，在储位之事上也有了偏向，又或是说，这种“偏向”也不过出于明宗皇帝的揣测罢了。关于这点，旁人许并不清楚，可青瑶确是实实在在地明白谢皇后与谢氏一族的处境的。

        “你也说了立场不同，若是旁人所揣测的，是你不曾留意，以为是无甚关联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你根本插手不了怎么办？”青瑶呢喃问道。

        她无法据实相告，只因浮生门在这世上本就似一缕烟尘，只微风一吹，先前寻到的踪迹便会消失不见。青瑶也知道，楼修文定命人调查过谢庸手中的这颗重要的“棋子”，但终不过寻到些蛛丝马迹罢了。她如何告诉他，自己前尘中与浮生门有过一段牵扯？何况，这是关涉到谢氏处境的事，如她所言，旁人根本插手不了。

        浮生门一日未光明现世，便没有教旁人知晓的道理，否则当初明宗皇帝登基时为了稳固朝政所使的手段便也会流传出来，更凭添动荡罢了。

        楼修文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口中则缓声说道：“你既有此问，便是明白这‘地方’在何处了。你只需护住自己的短处、痛处，在外围筑一道高墙，便是对方如何发难，如何揣度算计于你，你便始终在这局中安然立身——因为对方下手，从来也是寻了你痛处的。”

        他继续说道：“譬如当日，你险些被册立为妃，也是有人看中了你是令尊和我的痛处的缘故，至于家族荣华，更多的是附带利益，王氏大房则是被利用的。说来可笑，贵人最终放手，也是因为事情最后也刺到了他的痛处……”

        青瑶心下恍然，微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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