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诛心
        萧沐均亦是在场，不过他所在之处却离了众几位主审官员许多，倒似自己并非是个局中人一般。

        青瑶稍稍侧头避开贾氏一行的目光，上前与诸公见礼。她眼瞧着众人神色变幻，恰如其身上所披官服一般颜色各异，竟有种说不出的讽刺之感。

        “这两日委屈县主了。”萧沐均率先凝声道。

        这一表态，主审官员中均不由得面面相觑，而高衍确是尴尬极了，一口气在喉咙里紧憋得难受，咳了出来。青瑶眼底挑起一抹笑意，道：“承蒙高大人照顾，倒谈不上委屈。少了两副铁镣缚着，便是再被羁押几日，也是过得去的。”

        有罪或是无罪，惊雷般的严惩又或是有所忌惮，但看是否有罪名落实，便能辨之分明。对于明宗皇帝深夜探访的事，谁的心里不是如明镜一般呢，谁还好落井下石？

        至于风声究竟是谁走漏的——高衍自没有那般大的胆子，恐怕除了后宫那位，确是没有谁了。只即便如此又能如何？谁会在明面上予王氏之女污名，陛下亲探的目的，许不过是因为关心秦王的处境罢了。

        今有陛下相护，往后随着王氏愈受“新君”倚重，谁还能够对王青瑶多置一词？谢皇后无疑是借了陛下之威，相护王青瑶，而在这个过程中——算尽了人心。

        且不提这其中曲折，终归是繁杂不堪，而无关人等，其所思所想如何就更没有探究的必要了。

        楼修文听了青瑶的应答，心下确是松了口气，暗道：“看来这两日她的情形还算好……”

        刑部中有两名主司陪审，这会儿终于摆正了脸色，但对王青瑶开口问道：“熙华县主刺伤常氏时，心中可是已然笃定常氏之言乃是诬告？”

        “自然。”

        她应得太过直接，旁听的高衍又是一阵轻咳，只不好示意得太过明显，便接过话题问道：“本官可否冒昧问下原因？”

        “熙华县主何以如此肯定这一点，莫不是早先已得了些关于常氏的消息？”刑部的陪审官员却打了个岔，弥着揣测意味的眼神飞快地从高衍面上划过，而其嘴角笑意却冷得发寒，继续问道：“熙华县主行事之前，难道不曾想过后果？”

        “后果？”她摇头失笑，道：“方才我进来时已瞧见常氏，那情形恐怕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罢。这是诸位有意教我目睹的，那我还能说什么？”

        “不管其中究竟有什么隐衷是我所不知道的，也无论当时的情境我是否是迫不得已，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至于我为何更相信秦王，若诸公对王氏嫡脉的纷争有所耳闻，就不会不对常氏之言心存疑虑……”

        青瑶这才将视线轻转向贾氏与王茂英等，缓声说道：“就不会不对一个本不算起眼的妇人有所防备。”

        话音方落，此间气氛终迅速凝滞下来——原是家事引发的猜疑么，可那样会不会太过了些？

        “县主言重了。”高衍瞥了眼众几位已然噤声的主审官员，心下渐生出一种悠然感，道：“家事不平，国事难安，本就是牵扯在一处的，县主言不避讳倒教我等无地自容了。不过，县主当时那样的决断，仅仅因为家中不平么？”

        高衍已看出来，王青瑶长擅诛心，对情势亦是清清楚楚，他甚至都不必刻意引导，王青瑶也会安然无恙。

        “也不全是……”青瑶呢喃出声：“我在府中时，与常氏从无谋面之机，自不好对她如何评断。可当时听其状言所指荒唐至极，实在心惊。一来恐常氏为人驱使令永昌侯府深受不白之冤，二来，则是我实在太清楚秦王殿下的品性了。”

        秦王早猜及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只王青瑶冠言“品性高洁”之类的词却实在场面化了，便如戏楼里总也唱不厌、听不烦的词曲一般——萧沐均以为那是惯会溜须拍马的官员才能厚着脸皮说的话，如今王青瑶竟也“正式”上一回，倒让他心生出一种索性假模假样受了的想法。

        他甚至特意朝楼修文投去“怜悯”的眼神。

        这厢青瑶并未留意到萧沐均的情态，只沉凝了声，解释道：“昔日蜀中局势危难，秦王增以援兵，与楼氏子弟前后夹击，最终挟敌坠崖。而后，直入锦城，处贪官污吏，稳一方民生。这本是一桩义举，但他却由此惴惴不安，可见秦王殿下并非一个慷慨激怀之人，他更在意的是朝臣对他行举的评判，是法理之存、公正之道。试问，一个将外在之律看得如此重要的人，又怎会做出常氏状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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