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孤鹤归（7） (1 / 2)
        张隽从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相反他的内心极是柔软，旁人对他一丁点的好，都足够他感恩戴德许久。

        在张隽瞧着景瑜千疮百孔的手时，心里筑起的那座高墙便轰然倾塌了，所有的怨怼、憎恨似乎都烟消云散，但他就要死了，死在这个他爱了多年也恨了多年的人面前。

        张隽有些遗憾，他舔了舔自个儿干渴的嘴角，口中浓郁的血气与景瑜手上的暗红让他头脑发胀，昏昏沉沉之间，分明是出气多进气少，还硬是忍痛挪了三分地，缩到角落里，瞪大了眼对景瑜道：“你要我死我马上就去死，我求着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这句话他的中气十足，全然不像个将死之人，其中厌恶之情更是难以掩盖，张隽只求着这人能被他气到，起码背转过去不看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但他忘了，这人从来就没有被他打击到过，从来都是他在这人面前丢盔弃甲、惊慌失措，也慌不折路。

        张隽的一双眼里满是绝望、惊恐与不甘，极力忽视了景瑜的手，顺着头顶那点熹微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

        这四周太黑了，景瑜看不清张隽面上的表情，只感觉着这人话之时中气十足，他方才乘着张隽昏迷之时已是摸索着瞧过张隽身上的伤了，肋骨断了两截，后背上是个大的血窟窿，内脏出血，似乎是怕张隽反抗，连着这人的手脚筋都被挑断了，所以这人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挪了那么几步？

        景瑜不知道，只觉得自个儿心底里一阵闷疼，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低垂着眼睑，口中还免不了调侃，含笑道：“国师，这陷阱设的偏远的很，你这般嚷嚷着，怕是等不来救援的人，便自己先脱力而死了。”

        他着，从鞋里边翻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在月下舔舐了一口自己的鲜血，将手臂朝张文秀递来。

        张文秀本便硬生生的提着这么口气，瞧着景瑜胳膊上鲜血直冒，脖一歪，两腿一蹬，一代祸国殃民的妖道国师自此再没了呼吸声。

        他想起自个儿死的那般的憋屈，再不愿多看景瑜一眼，只呆呆的望着那躺在细沙之中再也睁不开眼的自己，凝视自己的尸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难以言传，面上的伤口早已流不出鲜血，身上的丧衣遮住了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看起来跟还活着没什么区别。

        “我脸上怎么会有伤？”张隽牢牢的盯着自个儿的那张脸，俊逸出尘，偏生那张脸颊上有一道浅薄的豁口，尸体被埋在白沙之中还看不出来，张隽伸手拂去遮挡的白沙，才忽然看见。

        “有人要抢你的尸体，长泽庇佑不及，给那人划到了。”景瑜面色古怪，站在床边上就没有动过，瞧着张隽一脸痛心疾首，又道：“你脸皮太厚崩断了钢刀，那人失手被擒，咬舌自尽了。”

        “是啊，如果你不割腕自杀，不定我没多久就缓过气来了。”张隽幽幽的道。

        两人针锋相对，张隽只觉得自个儿心底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他当然知道景瑜割腕不是为了自杀，也知道即使没有景瑜的那一下，他也活不久了，但心底里依旧是有那么些难以言喻的不痛快。

        景瑜张了张嘴，想要些什么，便听得门外抄手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轻微如猫踮脚。

        景瑜看着张隽，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腔，那种日益渐盛的闷痛感竟让他有些头晕目眩，门外很快响起打斗声，几十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分不清都是谁的人，庭前摇摇欲坠的残花在刀光剑影中终于不堪重负，落入池中惊散悠闲的锦鲤。

        鲜血很快染上琉璃窗户，张隽将目光自“自个儿”的面上挪开，瞧着色彩缤纷的窗户上有暗色的液体缓缓流下，景瑜反应极快的捂住了张隽的眼，声音颤抖：“还好我有所准备。”

        张文秀的睫毛轻颤，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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