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莫妮卡 (2 / 2)
        莫妮卡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倒是听的清楚：“小时候顽皮，打翻水壶烫伤的。”这个回答让达克不知该如何劝慰，那女人的脸深深的铭刻在他如同白页般的记忆中，她的下半张脸宛如天使，红唇欲滴，娇艳可人，可那上半张脸却如同恶魔糟糕的作品，凹凸不平的肌肤，通红的疤痕，耷拉着的左眼，就连鼻子都是塌陷扭曲的，很难想象这样截然不同的感觉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莫妮卡轻声道歉。这话令呆滞中的达克一愣，他隐约觉得对方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屋外又传来那中年男人的骂声，他似乎跟老汉森发生了什么冲突，隐约听到又罐子砸在地上的声音。达克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边上坐立不安的莫妮卡回答道：“那是我大哥。”说着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又或者只是没话找话，她向达克介绍起自己的家庭。

        老汉森家祖居巴比伦城，祖上也曾风光过，最阔绰的时候曾是小有名气的盐商，只可惜家道中落，摊上了一个好赌成性的男主人，等传到老汉森这一代时，家里只剩下一艘旧货船。老汉森人也算乐观，就这样修修补补，始终靠帮人送货养家。他共有五个孩子，大女儿远嫁他乡，前些年还有点联系，自从这人龙战争一开始，这联系就断了。老二就是那位在外头始终叫骂不停的中年男人，名叫盖里，他原先在斯科尼普斯岛打拼，也算是小有产业，在之前可算是这家族中最有份量的一人，可天不遂人愿，龙族到来的这样迅速，那过去的美好一下子便成了过眼云烟。

        盖里逃出来了，可产业都没了，妻子被人群冲散，下落不明，他一双腿则在逃亡过程中因为一些纠纷而被人打断，等好不容易送到巴比伦城时，已是无法挽救，为了保住一条命硬生生的截断了两条腿。现在外头这么吵闹，似乎就是为了他的医药费在争执，盖里过去总是接济家里，花了不少钱，可现在穷困潦倒的家中竟是没钱负担他的汤药费，为了这事性情大变的盖里总是在家中大骂。但他一个没腿的人，除了谩骂以外还能怎样，就连解手都需要他老母亲扶着。那个光着腚跑出来的小男孩，就是盖里的小儿子，马克，他一共三个子女，到头来只有最小的小儿子活着跑了出来。

        老汉森第三个子女是个女孩，也就是莫妮卡的二姐，说起这个二姐也是有些不同寻常，从小生活贫苦，她二姐倒是有志气，始终想着要摆脱这样穷苦的日子，她穷尽脑筋，可这世道对于一个出身并不好的人来说本就艰难，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到了最后她也算是混出了头，给一个富商做情妇，不过后来也不知怎的，人就这么死了，传回的消息说是在一场酒宴里喝死，留下一个寡言少语的女儿，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杰西卡，至今一家人甚至连杰西卡的父亲究竟是谁也不知道。

        第四个孩子就是刚才见过一面的醉鬼，霍根。作为小儿子他从小就被惯坏了，不学无术，从不知道分担家庭责任，每天在外头只知道喝酒赌钱**，结交了一帮地痞流氓，可说是五毒俱全，每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老汉森夫妇对这小儿子失望透顶，可现在想要矫正也已太晚，每天唉声叹气，一方面又恨不得他死在外头，也省的继续回家拿钱，一方面又舍不得这个长相不错的小儿子，从小到大他们最宠的是他，如今最不令人省心的也是他。

        第五个孩子自然就是莫妮卡，她与霍根相差六岁，可说是老汉森最后的骄傲，只可惜从小遭受祸事，自此之后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屋子。

        莫妮卡那张脸达克可是近距离看到过，自然明白她为何不离开这屋子，这世间本就太多不平事，她一个弱女子容貌成了这样，难道还能祈求别人温柔对待？

        这一番话说了很久，到了后面两人平躺在床上，小声的说着话。对于莫妮卡来说，有人能够在看到自己容颜后还能这样平静的听自己诉说已是最大的欣慰，起初还很拘谨，渐渐的，话题便说的深了，这样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说话时眼神还偷偷的瞄向达克的侧脸，一双眼睛十分留恋的在那笔挺的鼻梁上来回，对于她来说，似乎这还是第一次和同龄男人有这样的亲近，其他的人除了嘲笑，谩骂之外，便不会做别的。

        对于达克，起初他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家庭，可越听便越觉得非同寻常。莫妮卡虽说没上过学，可言语之间条理分明，选词遣句恰到好处，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乡野村妇能够做到的。起初她说话时小心翼翼，达克稍有些反应，她就惶恐不安，但随着对话的深入，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已亲近了许多，就连达克也对那张被严重烫伤的脸恶感渐淡，他不无遗憾的想：要是莫妮卡小时后没有经历那样的事，如今会成长为怎样一个优秀的女人。

        命运却总是捉弄人，令人唏嘘不已。

        两人几乎说了一夜的话，直到疲惫不堪这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莫妮卡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她身子一动立刻察觉到身边那个温暖的身躯，这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男人这般亲近，尽管两人只是和衣而睡，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但对于莫妮卡来说这份亲近感已是从未有过的。感受着身边那人的鼻息，她只觉心跳好快，好快……

        达克早已醒来，或者说他根本没睡多久，一闭上眼便全都是噩梦，梦里的场景模糊不清，只能听到人的惨叫，还有那一声声的悲鸣，他几乎是被吓醒的，醒来之后背后还都是冷汗。他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看了一夜，身边的莫妮卡似乎是感觉到冷了，不知不觉中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对此达克并没有太多的反感。

        命运已给了这个女人太多不公，他能做的也许只是稍稍给她一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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