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丹砂 (4 / 7)
        城楼上的更鼓又遥遥地响了一回。

        已经过了五更天，搁在盛夏时分，这个时辰早就天光大亮，眼下整个禁中却仍旧是沉沉的一片，值夜的宫人在回廊上点了灯，为刚刚下过大雪，还未见大晴的冬夜添了些许亮色，有风穿过回廊，掠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刺得人不只身上，连骨头都隐隐发寒起来。

        顾衡这次是半夜起的身，一路过来又霜寒露重，穿得衣裳再厚也不怎么济事，只在回廊上站了片刻，鼻尖就有些发红。

        孟舟抬眼望了望四周，见宫人与禁军都没往这边来，便招一招手，让顾衡凑近一些，他将身上的大氅一解，往顾衡的肩上搭了，接着将大氅上的衣带给顾衡系上了。

        这大氅是用黑狐的毛皮做的，油光水滑，既防水也防风，孟舟晚上出门时虽然匆忙，府中的管事还算中用，匆匆地跑出来将大氅给了他，免得这位世子爷耽误的时间长了，夜里回府会冷。

        方才跟着太子过来时，孟舟就将这件大氅带上了，寒冬腊月的，后半夜总是更冷些，他琢磨着没准就能用上。只是他在烧了地龙的延福宫的大殿里待了半天，又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也不觉得冷，反而额上都冒了层汗，等到一出来，才发现是真冷，尽管顾衡披了件兔毛的披风，孟舟瞧着，还是觉得薄了，干脆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就是。

        顾衡抬手揉了揉冻红的鼻尖，大氅挺厚的，没一会儿他就缓过来了，连冰凉的手都变得暖和了，这才想要往后退一步，问一问情况。

        不过没等他动作，孟舟就伸了两条胳膊过来，从后面将他搂住了，略略低头，在他耳边笑道：“忽然发现咱俩挺傻的，大殿里有圣人在，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也就是了，天都没亮，在外头吹风，快被冻成傻子了！”

        顾衡皱一皱眉，失笑道：“阿娘在里面也就算了，一时找不到我，倒也不打紧，你呢？太子特意将你叫过来，可不是让你与我专门寻了其他地方说话的。”

        孟舟一时默然，顾衡果然猜到了。

        顾衡见他沉默，便低低地笑了一声：“被我猜中了，对不对？入夜时宫里就派人去了府里，说是皇帝舅舅病了，这也是历来的旧俗，宗亲总该知道官家犯病情况的，再加上阿娘的身份，立时进宫都是有可能的。只是后来又来人，说没事了，阿娘也就宽了心，在达命堂睡了，只说过一两日来宫里探望就是，谁知道五更天的时候，我还没睡醒呢，映夏就在外头叫起，说是府里连马车都备好了，得赶紧过来。来的路上我还犯迷糊，想着皇帝舅舅的病要是严重了该怎么办？后来就觉得自己想岔了，东宫离延福宫这般近，太子是一定要过来的，那你呢？肯定是也要来的了。”

        穿堂风寒冷刺骨，孟舟怕顾衡冷了，便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搂得更紧了些，他将下巴搁在顾衡的肩上，叹道：“也不知道官家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总觉着怪怪的，官家平时就算是精力不济，又哪里有这么容易就……”

        “你也觉得……”顾衡迟疑片刻方道，“舅舅这病犯得蹊跷么？”

        无边的幢幢黑暗中，顾衡回头，孟舟抬头，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孟舟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他顿了一顿，轻声说：“官家上半夜犯病昏迷时，是通真宫的那位做了法请神，才让他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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