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继续 (1 / 2)
        透彻碧蓝的天，慵散洁白的云，入目尽是荒蛮的野人山里，经过秋霜漂黄的蒿草，宛若一位披了金黄色丽纱的印度姑娘，在绵延的秋风中翩翩起舞，一展婀娜的妙影。

        位于山颠之上的夕阳，抖落浑身如血一般的残芒，尽情地洒进草丛中，渗入山下的小溪里，泛起数不清的涟漪，呜咽着流向远方，自莽莽群山流向那茫茫的远方。

        跟在报告消息的鸠山身后，岛田中尉与井上大尉缓步来到一处四周布满茂密灌木的土坎下，终于看见了那个被俘的中国士兵。

        无力地斜靠在土壁上，重伤在身的俘虏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从肩头和腹部黑洞洞两处枪口，以及军服被汩汩涌出的殷红血液浸透情况来看，此刻的他正经历着来自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折磨。

        默默交换了下眼神，岛田和井上那早被忠君思想洗脑，以及疯狂杀戮而变得冷酷麻木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略微颤抖了一下。

        作为一名老兵，他们很清晰地知道，腹部中枪后带给伤员的那种巨大痛苦。如果不能及时救治的话，中弹者往往会在极度的痛楚中苦苦挣扎，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般来讲，如果碰上这种情况的话，伤员都会自行动手或恳求战友帮忙解脱，以减少所受的痛苦。不过，既然是支那俘虏，那就无所谓了。至于说叫军医来为他救治？还是算了吧，毕竟帝国目前的物资供应也很紧张，还是留给负伤的皇军勇士吧。

        “你滴辛苦多多滴。”看到部下口所说的战俘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岛田震惊之余，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和声问道，心中早已油然产生了一股敬意。

        不知是因为不屑回答，还是因为意识模糊没有听到，受重伤的娃娃兵并未理会他的提问，而是不断地抽动着眉头，艰难地将脸孔转向东方，嘴巴一动一动得仿佛在喃喃念叨着什么。从他涣散的眼神和微弱的声音可以瞧得出，小俘虏的生命之火已经奄奄一息，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在说什么？”对汉语完全是门外汉的岛田，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井上请教。

        仔细揣测了一会儿，根据小俘虏嘴唇的张合，井上咸辨认出对方自语的内容：“中国。他说的是‘中国’这两个字。”目不转睛地看着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娃娃兵，井上歪着头解释给岛田。

        或许正是因了回光返照的缘故，伤重的娃娃兵脸色渐渐红润了许多，神智也较刚才清醒了不少，就连楠楠的声音也较之前提高了一些。

        满眼不屑地望了军官模样的岛田和井上咸一眼，又瞅了瞅四周如临大敌的日军士兵，看了看不远处弹痕累累的草地以及随风飘散的硝烟，再望了一会儿印度的方向，嘴角一挑，娃娃兵竟恬然地笑了。

        也许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小俘虏很快收回眼神重新投向遥远的东方，痴痴地望着家乡的方向，尽管这之间有无数绵延的丛林山峦阻挡，尽管这中间有数以百计城镇隔断，却丝毫也无法阻挡一个远方游子对家的眷恋。那里，是他的父辈、兄弟、姊妹生活的地方，也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望着，念叨着。念叨着，望着。娃娃兵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浅，越来越僵硬，在从未间断地遥望和反复念叨中，他终于缓缓阖上了清亮的双眼。

        “呦西，这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一个值得我们尊敬的敌人。走吧，不要打扰他的清静了，愿他的灵魂能早日回到家乡。”毕恭毕敬地低下头行了个礼，岛田中尉抬起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嘴中同时念念有词起来。

        出于对被俘娃娃兵的由衷钦佩，井上咸正了正头上的军帽，站直身体，端端正正地向面色安详的小俘虏敬了个军礼。

        有些厌恶地看了眼正在念经的岛田，他很快转过身向据点走去。作为一名联队高级军官，他很清楚岛田在参军之前，做过一段吃斋念经的和尚，而眼前的所做所为很可能不过是装样子和习惯而已，并不会妨碍他踩着部下和敌人的血骨，再进一步升为上尉的。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怎么搞的，井上的心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烦乱。停在河边摘下帽子，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希望扑面的凉风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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