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祭奠 (3 / 3)
        随着细小婉转的歌声不断顽强地透过嘈杂的喘息声叫骂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直冲进他们貌似满不在乎的心灵时，所有一切杂音立马消失了。作为日本人，荒木和小吉怎么都无法理解这帮没心没肺的军人们，何以在听到这首歌时竟会变得如此哀婉。尤其是老兵痞那张快被打错位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愁苦的表情，让人无法不侧目那张怪异而酸楚的老脸。

        所有人开始安生下来，一面静静地听留声机不断地播放，一面低下头想着心事，一面忍不住淌出伤感的泪水，一动不动地任凭大夫给他们检查处理伤口。

        “打够了没？打够了就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别在这儿挺尸，装给谁看呢！”板着脸，杨冬青手扶着腰间的勃朗宁，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平静。

        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那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看着部下们与人打做一团，看着他们大呼小叫，看着他们泪流满面。从头到尾，杨冬青都没有出面的打算，做为一名同样经历了生死的远征军人，他太理解这帮兄弟心底的想法了。

        顶着连日的阴雨，小心翼翼地选择每一个道路的分叉，拼尽全力防备着蚊虫蚁蝗等夺命的陷阱，绞尽脑汁找寻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还要不时应付袭扰追堵的日军。看着一路倒下的兄弟袍泽，所有活着走出野人山的官兵都感觉像是做了场噩梦，谁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能活下来，就能从充满恶魔的地狱回到人间。

        所以杨冬青由他们可着劲地闹腾，不为别的，就为庆祝自己还活着。难不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值得这帮穷苦了半辈子的大头兵去庆祝的事情吗？

        终于，鼻青脸肿的大兵们再次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冷冷地望着面前一个歪了鼻子的匪兵，杨冬青伸手搬弄着他的脸检查了一会儿，这才眯起眼嘴里啧啧感叹着：“吱吱，看让人打的，估计你妈都认不出你来了吧。”

        听从二当家嘴里说出这番话来，歪鼻子匪兵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挺胸收腹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报告二当家的，小的没给咱丢人，起码撂倒对方三四个呢。”

        看了故作镇静的匪兵一会儿，杨冬青忽然笑了，摸着自己新剃光的下巴将视线投向其他人：“打也打了，闹也闹了，都是自家兄弟，别为这个上火记仇什么的。现如今心里得火也泄得差不多了，就跟老子一起去办点正事。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一千来人排成整齐的四列纵队，暗暗在心里嘀咕着、猜测着，莫名其妙地跟着杨冬青和乌龙走向营后的空地。

        还离了老远，就见早远远躲开的王胖子正带着几个小家伙前前后后的忙碌着，旁边摆着几个已经做好的木制简陋的条桌，上前林林总总摆了不少木条。条桌的前面摆着一个小了一号的条桌，上面架着一个倒翻的钢盔，两旁各支了一个空汽油桶。桶的前面摆了厚厚的一摞草纸。

        没有再理会任何人，杨冬青径直来到条桌前掏出三支日本香烟插在钢盔中的虚土里权作上香，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重重叩了几个响头，这才接过乌龙递过的清酒，用牙咬开瓶盖，徐徐倒在面前的尘土中，溅起一许泥尘。一面拿起摞草纸一张张地点燃扔进旁边的空油桶，杨冬青一面面无表情地哽着嗓子说道：“都来给死去的兄弟上柱香，烧点纸吧，只当是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说完便一言不发地呆坐在一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一张张燃烧过后飞舞的灰烬，仿佛想起了给金花烧纸时的情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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