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坐而论道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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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坐而论道
        蔡家的宅子位于司后街上,是蔡家上一辈人发迹之后花费巨资买下的一座三进三出的老宅,从外面看丹楹刻桷、飞檐反宇,很是精美。蔡世文接手后将从前的雕梁绣户经过重新精心装修,越发古色古香,里外尽透显着殷实的大家风范。

        八柄青铜烛台上烛火通明,将偌大的客厅照得瓦亮。蔡世文与卢观恒分宾主之位坐着,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烛光之下,蔡世文的脸被映得通红,他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熙茂兄,(卢观恒字熙茂),午后我去了粤海关,按照咱们事先准备的说辞将那项决议呈给了监督大人。本以为监督大人也就顺水推舟将其否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璧宁大人反倒劝起我来,要将那行佣借与伍家,你说也真是奇了怪了!”

        卢观恒也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永成兄(蔡世文字永成),我听说前几日监督大人还是知会了知府衙门和水师衙门严防伍家人外逃的,又听说准备勒令伍家破产还债,可见关系很是一般。可只几天的光景下来,伍家人就让监督大人回心转意了,确实是不可思议,可从来也没有听说伍家人有这样的门路啊?”

        蔡世文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蹊跷的地方,可不管怎么说,既然伍家人已将监督大人的心窍迷住了,这行佣就是非借不可了。熙茂兄,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依你今日在公所内外表现,怎么突然间感觉你厌恶了伍家人呢?”

        “这个、这个嘛……不瞒永成兄说,我就是感觉伍秉鉴那小子华而不实,只是会磨嘴皮子上的功夫,真是讨人厌烦。我们先前也是如监督大人一般受了他的迷惑,入了他的道儿,这般小人真是可气。”卢观恒先是支吾了几声之后才说出来一个牵强的理由,真实的想法他没法说出口。

        蔡世文听了,说道:“说来呢,这事怨我没有考虑周全,当初不答应将那行佣借与他,不也就没这事了吗?可仔细想想呢,其实也无所谓,借他三万两银子又能怎样,伍家已是病入膏肓,眼前内外的形势这般不好,他有了那三万两银子,无非也就如回光返照一般,看似有了一线生机,实则张望几眼,还是逃脱不了呜呼命殒下场的,我们瞧着他折腾吧。只是到时候他家那烂摊子实在是不好收拾,他家的那屁股也实在是难擦,我们得盯紧点,也要提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我听说潘有度遣人给伍家送去了一万两银子,利息不但不要,连张字据都没让写,他这么做,明显是在有意拉拢伍家。我就纳闷了,潘有度是精明人,也是势利之人,就是老一辈有些交情,可眼见着伍家落魄至此,也不至于出手就是这般大方吧?再说伍家眼看着病恹恹的烂泥扶不上墙,拉拢他家又有何用?”卢观恒既是疑惑,又是不屑。

        蔡世文沉吟了一下,“熙茂兄,经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回过点味儿来,这个伍国莹的那个儿子叫、叫伍秉鉴的,别看他年纪轻轻,说话办事还是有一套的,我们还真不能小瞧了他,我今天在监督大人那里隐约听得出就是这小子代表‘元和行’去的粤海关,可见其表现不俗。我猜,潘有度有可能也是看到这小子将来会是个人物,所以急拿着他那一万两银子先买个人情在伍家那里放着。”

        卢观恒颇不以为然,“呵呵”笑了一声,“永成兄真是抬举伍秉鉴那小子了!刚才我也是说了,这小子无非就是会说上些花言巧语而已,再加上初生牛犊不知死活,从面儿上看好像就有了那么一股子生猛气儿,实则内里没什么锦绣文章。我敢断定,他蹦跶上半刻一时的,遇到点沟坎,也就如他父亲一般灰心丧气一蹶不振了。都说老子英雄儿才能是好汉,你看伍国莹那般窝囊无用,又能指望儿子成什么气候!”

        蔡世文附和着说:“也是,年轻人没吃过什么苦头,对商贾之事又是茫然无知,此时处境又是这般凄苦无奈,真想搬山举鼎有一番作为也真是难啊!”

        “天底下我就佩服如永成兄这般的人物,生意上成得了大事坐得上总商高位,四处人情又兜得风生水起,真是既让熙茂佩服,又是自愧不如啊!”卢观恒说这番话,既是出于真心,又有半点奉承,但不得不承认,他也是真想成为这样的人物。

        “唉。”

        蔡世文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熙茂兄过奖了!我哪里有你说的这般玲珑轻松?就说说在这十三行内做个总商都是力不从心啊!你说搬上脚指头算来,公所之内也就这么不到二十家的行商,可怎么像拧麻花辫子似的往一起撮合,他就是拧不到一处来,真是既让我痛心失望,又令我面儿上无颜无色。咱就说说潘有度吧,东印度公司让他做总商,他缩头藏尾地不做,可旁人做了呢,又心不甘气不顺,暗下里和我较劲、耍阴谋、下绊子,你说气不气人?再说‘而益行’的石中和,就好像天老大,他地老二似的,左瞅一个别人不顺他眼,右瞧一个旁人不如他的意,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的底气?没竞选上总商不说自己没能耐,反而处处与我作对,好像个疯子、傻子一般,让人感觉可笑至极!有时候气不过,真想上去扇他两个耳光解解胸中的郁结儿。好在有熙茂兄这般之心的弟兄在一旁帮我维持,否则的话,我这总商也早就不想干了。”

        提起郁闷事,蔡世文向卢观恒大倒苦水。

        卢观恒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永成兄,你言重了,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不堪?潘家有名有望有银子不假,可那是潘启打的天下,和他潘有度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刚才说到潘有度都开始向伍秉鉴那无名小辈献殷勤了,你说他还能有什么出息?等着吧,弄不好此时的伍家情景明日就会在潘家再现,日后潘家的好戏有咱瞧的!至于那个石中和更是不足挂齿,我听说家里面食用的都是金碗银筷八珍玉食,家人穿戴的都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永成兄你说,石中和这么玩下去,能好得了吗?不早晚一天将家败得七零八落,老天都不会容他!”

        蔡世文就爱听卢观恒说话,他总是能从某一个方面将事情分析得透彻清楚,更主要的是他的话让人听了开心畅快,有豁然开朗之感,这样的知音真是难遇难求!想到这里,他说道:“熙茂兄,眼前之势,可有什么方略传授愚兄?也让我心里宽松宽松。”

        蔡世文来了兴头,正中卢观恒的下怀,他侃侃说道:“无论说什么,在十三行之内,永成兄是总商,任凭谁是长虫他得蜷着,任凭谁是虎豹他得卧着!对待潘有度就应如此,困着他,束缚着他,潘家再是有体量也总有一天要消耗殆尽的。对待石中和这样的匹夫,捧着他,宠着他,最后不用管,他自己就自生自灭了。而“源泉行”的东家陈文扩,我认为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精,人前人后不拈声不拈语谁也不得罪,活像一只龟公般地一门心思勤快地捞银子,这样的人更不用担心,哪一天看着他不顺眼了就可以去敲打敲打他,吓都会把他吓死。至于那个伍家,他若是死,咱不拦,也拦不住;但若是活下来了,而且还焕发了生机模样,那咱就得上去踩一踩、压一压,免得让他不知天高地厚肆意膨胀!对于那些小行商,拉一拉,拢一拢,让他们感恩戴德,自然也就惟您马首是瞻,惟命是从了。再有,行商之中倒下一家,或是不填补,或是填补进来也是咱自己的人,到那时,大家一团和气开开心心赚银子,永成兄你这做总商大人的自然也就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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