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一家五口（二）
        听到我的问话，蒋书红拎着暖壶的手臂明显抖动了一下，开水略过杯口洒的到处都是。他放下水壶，一边拿纸巾擦拭着桌子一边回应：“你说小伟？我才不想他，一想心里都来气。好不容易给安排了工作，你说这小子天天不上班，非得想自己做生意，还让我给他投资。天天的来单位烦我，你看着时间，一会超不过八点半，肯定又来软磨硬泡了。”

        我叹了口气：“蒋伟的性子的确有些太偏激了，以前在艺校里就是个小霸王，我还记着，第一天上课他就给我欺负了一顿，耳光扇的那叫一个响亮。后来才知道了你们之间的关系，知道了他有一个当副市长的父亲。有人说他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坏习惯，也有人说是缺少管教所导致。不过我感觉，这里边多少还有一些基因的因素，否则蒋大叔这么安稳正值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蒋伟那样蛮横不讲理的儿子。”

        听我说完，蒋书红皱了皱眉毛，稍微有些生气，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声音严厉了起来：“马尚飞，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调的，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想找我唠家常，等下班以后再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坐的离蒋书红近了一些：“蒋大叔，您别生气，我跟你说个事，说完马上就走！是这样，前几天龙凤呈祥不是被查封了么，我这心里憋闷就去北京散心，阴差阳错的认识了个朋友。那个朋友非常不容易，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她的丈夫在江城上班，难得回去一趟。

        看着她辛苦的模样我也心疼，于是就答应带着她和孩子们来江城看看自己的丈夫。结果回来以后才发现他丈夫已经失踪了，到现在为止渺无音讯。所以我想来求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查一查她丈夫去了什么地方。”

        蒋书红的脸色越发阴沉，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还是没有戳破，沉声说道：“找人你得去警察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还有事。”

        我冷笑一声：“话虽这么说，可是蒋大叔您见多识广人脉颇多，没准这女人的丈夫你就认识呢，她们来都来了，你还是见一面再说吧。”说完我招呼了一声，卫庄立刻打开房门领着周怀春母女三人走了进来。

        见到周怀春，蒋书红太阳穴的青筋都隆了起来，忽的站起来双目圆睁：“怀春，你们……你们怎么……！”

        两个孩子见到蒋书红以后也相继喊了声爸，但是却并不亲昵，而是站在周怀春身边愣愣的看着。

        我微笑着说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蒋大叔没有时间，先让卫庄带你们在江城转一转，等中午下了班再过来，一家人好好吃个饭。”说完我对卫庄使了个眼色。

        卫庄点点头，带着三人出去，周怀春跟蒋书红四目相对，始终没有话语交流却满目柔情。蒋书红也看的红了眼睛，双手攥拳紧咬牙关。

        等几个人全都出去，蒋书红沉默了许久，低着头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坐在对面，应声回答：“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把她们母子三人接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你为了维护三刀会，为了给三刀会效命，到底丢了多少东西。这么多年，周怀春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彻底摒弃了自己的社交圈子，每天就像一台机器来回运作。她为你生了两个孩子，作为丈夫，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蒋书红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三刀会拼命，只知道人活在世上，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而活，那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酒缸的老婆，芸姐的弟弟，还有我的小五妹。这些都是我们最爱的人，可是三刀会却痛下杀手。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周怀春母子三人被杀了，你活着，还有意义吗？”

        说话间，我直勾勾的盯着蒋书红，看着他脸色上一分一毫的变化，语气也随之而改变：“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三刀会在江城的负责人会是你，会是你这个在江城都出了名的大清官。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愿意跟你喊一声蒋大叔，我没有用周怀春来威胁你，只是想告诉你，三刀会存在的太久了，他们在不停淘汰着社会上其他组织，而现在，到了他们该被淘汰的时候了。”

        话说的很绕嘴，可蒋书红却听的清清楚楚。他沉默不语，心里一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才开口说道：“好与坏都是相对的，一件事情有利总会有弊。十五年前，我被三刀会选中，他们给了我的金钱，地位，所有的一切。如果不是三刀会，我不可能坐在江城副市长这个位子上，也不可能有现在的资产。

        当初我只是个高考落榜的穷小子，复习三年都没有考上大学。心灰意冷之际，一个陌生的男人找上了我。他问我，为什么非得要上大学，上大学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对知识的渴望，还是对权力的渴求，还是金钱的诱惑。答案是肯定的，人活在世上，无论工作还是学习，目的只有两个字：钱和权。

        我如实回答，那个陌生男人邀请我加入他的组织，声称只要服从组织的命令，一切荣华富华身份地位都不在话下。当时我正是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于是便答应下来。结果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顺利毕业以后被直接分配到了政府，从基层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直线飙升。

        最后被分配到江城政府，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坐到了江城副市长的位子。这一切都是组织的安排，我并非坐不到正市长的位子，而是因为正市长树大招风，并不适合，所以组织如何安排我就如何执行。这么多年来，我小心行事，清廉为官。任职十二年没收过一分钱财，没接过半点贿赂。

        有句古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其实我也并非真正的清正廉明。不收取贿赂，因为组织给我提供足够优厚的待遇，不给任何人面子，也是因为有组织这颗大树在庇护着我。

        三刀会的主脑势力非常强大，我不是故意强化组织，而是实话实说的告诉你，真正在背后操纵三刀会的主脑成员，每一个都不是随随便便能惹的。他们联合起来的势力更加庞大，而且全国各地乃至国外不知道有多少三刀会的杀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们千千万万，实在太多了！

        你刚刚说怀春生活不易，而我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个机器人？为了更好的掩饰自己身份，我在孤儿院里领养了小伟，从手续上让他变成自己的亲儿子，又当爸又当妈的去抚养他，却连自己真正亲生的儿女都见不了几面。怀春日子过的苦，而我过的更加难受。三刀会就像是一条大鱼，而我们都是其肚子里的小鱼，一旦贪婪美味的食物进入鱼腹，吃饱了想要再出来，谈何容易……”

        讲述着自己的一生，蒋书红老泪纵横，抬手擦了擦眼泪正欲继续说下去，一抬头却忽的站了起来，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喊了声：“小伟……我……”

        我转身看去，只见蒋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刚刚蒋书红的话应该也听去了大半。他红着眼睛，脸上的神情无以言表，狠狠瞪了蒋书红一眼，转身拍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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