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这就是真经
        出租车师傅为着自己的犹豫不决很是不齿，他自己告诉自己，为什么你要这样犹豫不决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想着这些，出租车师傅一咬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反正都要痛，痛得更厉害一些也无所谓，过了这次，一切就好了，为此，再痛，也是值得的。

        出租车师傅最终挑选出的诚意，是他的手中的一套纸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纸牌，那是成人的玩意儿，小孩子既未听闻过那东西，更不可能去拥有它，也许偶尔因着种种原因，他们会从大人破损的纸牌中寻获一张半张，但那不会成套，更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收藏和炫耀的意义，远远大于实际的意义。

        出租车师傅所拿出来的纸牌，是附近孩童都喜闻乐见的一种东西，用纸折成，通常是两张纸折成一个纸牌，较长的纸也可以单独成牌，但两张纸折成的效果最好，方整，玩的时候“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要多有范儿就多有范儿。

        普通的纸可以变成纸牌，有时得到了特别一点的纸，那就更是折纸牌的绝佳材料，尤其是那种五彩斑斓的纸，和那些质地硬一点的纸，折出来的纸牌，一种是花花绿绿，漂亮之至，另一种则不单摔在地上的时候更响，而且用它来玩纸牌，获胜的可能性大大提高，简直就是纸牌中的大杀器，拥有一个或多个这样的大杀器，那是多少孩童心目中的梦想，这可是他们实际的纸牌战斗中，取得胜利的终极秘密武器。

        出租车师傅手中的这套纸牌，不知道收集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套纸牌，陪着他经过了大大小小多少的阵仗，一张张翻看那些纸牌，他可以回想起每一张纸牌的来历，是自己亲手折制的，还是跟其他小朋友比赛时赢来的战利品，如果是自己折制的，所用的纸是从哪里来的，如此等等，他全都记得非常清楚，每一张纸牌于他而言，都是那么珍贵，都是那么难以割舍。

        这应该就是自己最后一次抚摸这些纸牌了，再看到这些纸牌，它们就会换了主人，不再属于他，虽然已经接受了拿出这套纸牌的事实，但是真到了要拿出去的时候，甚至仅仅想着自己从此不再能拥有这些纸牌，出租车师傅的心里，别提有多么难过了。

        他一刻也没有耽误，风一般跑到那个提出交易的小朋友家里，他害怕自己心一软，又改了主意，所以他必须要抓紧点，这事就不能拖，拖的时间越久，他的决心，就越难定下来，他所忍受的折磨，也就越多，还是速战速决比较痛快点。

        出租车师傅额外多了一个心眼，那个提供给他独家小道消息的小朋友，同时也被他叫上了，倒不是他考虑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危险，而是他觉得如此慎重的时刻，他应该多叫上一个人，多一双眼睛盯着，总是没有坏处的。

        一路上，那个提供消息的小朋友都在套问出租车师傅，到底他准备拿什么作为交换，拿什么东西表示他有足够的诚意，开始的时候出租车师傅还没有觉出什么，后来那个小朋友不断追问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或者说真相其实不是出租车师傅不耐烦，而是他不想在正式交易之前，再去提说这个沉重而又伤心的话题，更不要说直接展示他的“诚意”了，对于出租车师傅来说，他只希望这样的展示进行一次就好，而小朋友的追问，无疑让他有种被反复伤害的感觉——回答对方的问题，就意味着他要直面马上要失去那套纸牌的事实。

        可想而知，出租车师傅为什么会有些厌烦，因为他实在不愿意有人用这一类的问题，来反复提醒他即将要发生的惨痛事件——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先假装这套纸牌仍然还是我的，因为，它现在还在我的身上，还在我的手中！

        没错，我当然知道自己留不住这套纸牌，很快它将不再属于我，可是，如果你什么也不说，我也什么也不想的话，那么，至少我还可以拥有它这一路，哪怕它很快会被转手，多拥有一时，让我再最后感受一下它在我身边的感觉，难道连这也不行吗，为什么你还要反反复复地提醒我，提醒我去面对我将要失去它的这件事呢？

        正是因为不愿意看见它就这样离开自己，出租车师傅在急匆匆出门之前，特意找了个小袋子，将那套纸牌仔仔细细地包装了起来，塞进他衣服的大口袋里——那个口袋，装过无数的东西，但基本上都是从外面往家里带，或者就算是从家里面往外带的东西，最终也还是会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好吧，什么诚意，什么足够的诚意，这分明就是一桩交易，按大人的话来说，这叫做什么，哦，对了，是买卖，那个和他交易的小朋友，和他进行了一桩买卖，他是买家，而对方是卖家，事情的真相是他用手中这套来之不易的纸牌，买下了那个小朋友的独门绝技，所谓的做错事该有的“觉悟”，为了它，自己可谓下了血本。

        出租车师傅不知道大人在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这种心痛的感觉，他的感觉是，买卖真不是一件好事——这东西是谁发明的，为什么要发明这个东西，难道就是要使做这件事的人感到难过吗？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是让那个买东西的人难过吗？

        好像也不对呀，自己家里卖东西的时候，也常常是很难过的，比如家里养了许久的动物，猪也好，鸡也好，忽然有一天要把它们卖掉了，心里面有时也是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难受，感觉虽然换到了一些好处，但是将活生生的动物变成了几张毫无生命的纸，虽然知道那纸可以再变成许多其他的东西，但是心里面仍然会有那种难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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