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四：成不了英雄
        出租车师傅在村头的柴草垛边，一下子睡着了，柴草当然没有家里的床舒服，却也柔软而又暖和，散发出淡淡的草香，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正是这样的味道，让他虽然在外面，还是可以慢慢定下心来，并最终沉入梦乡。

        出租车师傅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熟悉的柴草香味，慢慢唤起了他的意识，让他一点点清醒过来，他猛地坐了起来。

        没错，他不是睡在自家熟悉的床上，而是睡在外面的柴草堆边！这一惊非同小可，出租车师傅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确认这一切到底是一场梦，而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柴草，星光，还有外面摇曳的树木，夜晚凉爽宜人的空气，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他确确实实是在外面，而不是在家里，那么，他当真是睡在外面了？

        这怎么可能，他还没有哪一次是在外面过夜，像今天这样，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般，躺在外面的柴草堆旁，什么并没有盖任何东西，头下也没有放任何枕的东西，而他竟然能呼呼大睡，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清醒过来的出租车师傅，无疑是震惊的，震惊自己竟然能睡得着，震惊自己竟然能在外面睡得着，随后，这震惊转瞬间转为一种恐惧，一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对于自己置身野外的恐惧。

        天啊，他就这样在柴草堆旁睡着了，被野狗叼了去，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大人嘴里常说的那些可怕野兽，以及诸如山精鬼怪的神秘存在，它们个个可都是吃人不眨眼的，随时都会从那黑黢黢的地方扑过来，将他撕咬得粉碎，连骨头都不剩下一块。

        这样想着，出租车师傅无声地咧开了嘴，差点没有哭出声来，而之所以没有哭出声来，不是他不害怕，而是他害怕这静悄悄的夜里，自己一哭，不但会让自己更加害怕，而且会直接暴露目标，让那些可怕的东西找到他的位置，那他岂不是更加危险？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黑暗中，出租车师傅突然听到有声音向他这边慢慢靠拢过来，他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眼睁睁地看着两颗闪闪发光的小火团，一点一点地逼近了他，而他除了浑身瘫软，什么也动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身边除了柔软的柴草，哪里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可以让他用来防身呢，更不用说作为可以攻击的武器了。

        完了完了，没想到他这条小命，就这样交待了，等到父亲母亲再找到他的时候，也许仅仅能通过他身上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认出他来，他们一定会为他痛痛地哭一场吧，可是哭有什么用呢，哭能救回他吗？

        他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非要和家人闹脾气，非要一个人跑出来，闹脾气就闹脾气，跑出来就跑出来，好端端地放着小伙伴的家不去，偏偏要跑到这样一个无遮无盖的柴草堆旁，这不等于是自己把自己送到野兽的虎口中吗？

        出租车师傅的脑海中，快速地闪现过这些念头，他是又怕又悔，可是他知道，不管他想什么，都救不了他，也许这些就是他在这个人世间，最后的一些念头了。

        出租车师傅把眼睛一闭，想着横竖都是一死，索性闭上眼睛，这样还会死得轻松些，至少他不会看到那个野兽无比恐怖的样子，不会在临死之前，还被吓破胆子——他是一个男子汉，就算年纪小，也照样是个男人，他可以被野兽吃掉而死，但却不能被野兽惊吓而死，那也太丢人啦。

        这样想着，出租车师傅反而把腰挺得直了一点，他忍住心里强烈的恐惧，紧紧地闭着眼睛，按他所知道的，他猜他的时间不会剩下太多了，越是凶猛的野兽，越是不会给对手留下太多的喘息机会，通常都是一招毙命的——大人们说那些野兽会直接扑上来，一口咬断人的咽喉，然后，然后那个被咬的人，自然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挺住，挺住，不要抖，一定不要抖，就算被野兽吃掉，也要当一个不抖的食物，为什么要让那可恶的野兽看到自己的丑样，看到自己因为惊吓，而抖个不停，甚至裆下还会直接湿掉一片呢——挺住，挺住，他才不是那种胆小之辈，既然他已经出来了，那就死都留在外面，死也要死得体面一点，不能让一只野兽笑话自己。

        出租车师傅这样拼命地用这些念头来鼓励自己，鼓励自己熬过自己人生这最后的几秒，让他无比欣慰的是，不知道是背靠的柴草撑住了他，还是他的那些念头，真的产生了强大的作用，总而言之，他除了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以外，真的坐得笔直，完全没有他想象中那些丢人现眼的现象发生。

        别看出租车师傅年岁小，他可是听过英雄故事的人，什么小英雄王二小，什么雨来，还有草原英雄小姐妹，你听听，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英雄，哪一个不是小小年纪就成了苦难，这果然就是大家常说的英雄出少年，那么，他这一不小心，就成了英雄啦？

        不对不对，人家英雄做的事，都是牺牲自己，而保护了大家，而他呢，牺牲是牺牲了，但是他为什么而牺牲呢，是为了大家吗，甚至，是为了保护他身后的这个柴草堆？

        怎么可能，他什么也保护不了，什么也为不了，他就是因为自己的小任性，而白白牺牲的，他注定成不了英雄，想到这一点，出租车师傅不由心里很是难过。

        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出租车师傅自觉死到临头，而且自认是必死无疑了，可是他竟然不是担心害怕自己会残遭毒手，而是为自己当不了英雄而觉得万分惋惜，为了自己竟然就这样白白死掉，死得没有一点价值，而心里充满了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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