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八：和她没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画面，仍然是发着光的，出租车师傅实在说不清楚，到底那个女孩真的有那么白，还是在贫瘠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城里人的他，不知不觉中，便美化了那个女孩子。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觉得一切都很美，那是他的童年，那是他记忆中如此美丽而又如此珍贵的一部分，他愿意相信不管是自己当时所见到的，还是现在所回忆的，都是真真实实的情景。

        在出租车师傅的印象当中，他当时的伪装无疑是成功的，一个男孩子，怎么可能天天窝在家里面不跑出来呢，别的地方去不了，至少也要跑到门前的空地上，痛痛快快地玩耍一下吧？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村里面那个小女孩，以及她城里面来的小亲戚，她们是两个在一起玩的，而他，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独自一个人。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吧，毕竟男孩子们都是喜欢独来独往的，只有女孩子，才喜欢成群结队，像群永远也散不开的鸟儿，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都把人吵死了。

        对于小女孩子们，出租车师傅心里其实是矛盾的，他像村子里面所有同龄的男孩子们一样，对她们表现出强烈的不屑，实际上，他心里面对她们则是好奇的，向往的，很想多一点知道她们，那个时候，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些被称为女孩子的小伙伴，未来会长大成为女人，和他们这些光着屁股的男孩子们，注定是不一样的。

        是啊，这种不一样可不是说说而已，而真的是事实，你瞧，她们的头发通常是长的，脸上也洗得干干净净，身上也一样，不像他们这些男孩子，他们的快乐程度，和身上的灰土总是成正比的，每天如果不弄到从上到下一身土，似乎就不能证明他们度过了一个多么快活的一天，而那些女孩子，从来就会这样。

        不仅如此，那些女孩子穿的衣服也是花花绿绿的，从她们的衣服上，还会有好闻的香味跑出来，怎么闻也闻不够，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的鼻子老远都能闻到一个女孩子衣服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常常让他鼻子有种痒痒的感觉，像是要打喷嚏，又根本打不出来。

        他曾经以为村子里面的那些女孩子，就是他蛮不在乎外表下的稚嫩梦想，是他心底里面努力想要掩饰的渴望，是他梦中永远也无法靠近的禁地，直到那个城里面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直接钻到他心里面最深的地方去。

        小小的出租车师傅突然之间才发现，村子里面的那些小女孩子们和那个城市里面来的小女孩一比，妈呀，简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感觉就是有天壤之别——就算是身上都有香味，但是城里面来的那个女孩子，身上的香味闻上一下，便会令他通体舒泰，而且也没有鼻子痒痒的那种感觉，就只是舒服的感觉，好奇怪！

        更不用说村子里面的女孩子们，和那个城市里面来的小女孩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群黑人中间突然来了一个白人，天哪，她为什么那么白，她的皮肤，莫非是洁白的瓷器，而且摸上去，也会有滑滑的感觉？

        他在想什么呢，竟然想着去摸人家身上的皮肤，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机会，就是真的他可以接触到那个女孩子，她也愿意和他玩，但他敢这样做吗，他确定自己不会担心他泥土一样的手指，会弄脏人家吗？

        每次想到这件事，出租车师傅就有些心烦意乱，连在自家门前玩的时候，都收敛了很多，那段时间，他的母亲惊讶地发现，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容易了很多——母亲还以为他长大了，懂得体贴大人的辛劳了，很是欣慰，也着实狠狠地当着父亲的面，把他大大表扬了一通，直到说的他面红耳赤。

        “看，我家娃儿不仅懂事了，知道心疼衣服，心疼当妈的，还会谦虚了呢！”

        母亲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更是大大地惊讶了一番，只有父亲狐疑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心里倒是感激父亲这个样子，不然的话，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哪里能找个地缝，赶紧一头钻进去算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出租车师傅开始心里觉得挺煎熬的，后来他慢慢平静下来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如果能这样天天远远地看到那个小女孩，其实也挺好的——他已经知道她终究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他会再也见不到她。

        那一天，会是什么时候来临呢？出租车师傅知道那一天会来，或早或晚，他害怕那一天的来到，他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村子里那户人家的门前空荡荡的，他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会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一想到那样的光景，出租车师傅小小的心灵里，就难过得不行，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一个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讲过的小女孩有这般心思，她果然和他很熟悉吗，她果然知道他心里面对她的这一切心思吗？

        没有，那个城市里面来的小女孩，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个小男孩的存在，不知道当她和村子里面的那个小女孩在大门前玩耍的时候，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往那边张望。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可控制地想要看她，承认她对于自己是那样重要，甚至仅仅想着有一天她会离去，他就心里痛楚到不行，几乎难受到无法呼吸。

        但是，他愿意，他愿意自己这样对待她，想着她，承认她的重要性——他自己愿意就好，这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和她没有一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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