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一：话多的女客
        生活依旧如常继续，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每一秒看似都那么不紧不慢，但每一秒也都没有少过，一步一步，向着既定的方向顽强地迈进着，丝毫不留意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原点，下一秒便会沿着曾经走过的路，再无限循环下去。

        出租车师傅感觉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块钟表，他在表针上的一秒，短则可以看为一单又一单的客，长则可以看为一天，像太阳每天升起又每天落下一样，他的日子，也在这或长或短的秒中，一刻也不停歇地重复着。

        或许这不单是出租车师傅的人生，也是许许多多在外面工作者的人生，尤其是那些在工厂里面上班的，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哪一个不是每天重复又重复地过着呢？

        重复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重复久了，难免会让人麻木和厌倦，这个时候，就会想一些新鲜的东西，让自己的生活不太一样。

        对于出租车师傅来说，他当然也会有同样的小心思，但是大体上而言，他还是很满意自己生活的现状，每天平平安安地出门，再平平安安地回到家，每天都能按着平均数赚到应该赚的钱，他就会觉得这一天没有白过，如果偶尔有一天赚的多了点，那无异等于他意外发了小财，可以费点心思好好琢磨琢磨，怎么用掉这飞来的额外财富，不管是犒劳一下自己，或者是攒点私房钱，那都是极好的。

        这天晚上，出租车师傅拉了一女客人，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这个女客人有点话多，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东说西，出租车师傅一开始还可以插几句嘴，到了后来，完全没有他说话的空档，他便只好专心地开他的车，同时不忘记适当地加入几个嗯呀啊呀的关键词，表示他仍然在听，并且还是相当专注地在听。

        这样的态度显然是那个女客人想要的，她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口无遮拦，到后面，出租车师傅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在这位女客人的口水海洋中了。

        出租车师傅不由可怜起一个人来，谁呢，当然是这位女客人家里的男人——他只是听了这么不长不短的一路，就感觉到有些招架不住，几乎有窒息之感，天知道这女客人家里的男人，是如何长年累月活在女客人的话海之中的。

        想必那位他没有谋面的老兄，一定早已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可以面对婆娘如山洪海啸般的话语攻势而面不改色，不仅如此，人家没准还因此培养出了极好的涵养，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儒雅如常——果真如此，也算是祸中得福了。

        女客人所有谈话的重点突出，到了后来，慢慢指向一个人，就是她家里的男人，她向出租车师傅不停地抱怨她在家如何辛苦，男人又是如何诸事不问，对她不理不睬，一件件一桩桩，在女客人的描述当中，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出租车师傅听得后背一阵阵发麻，他一边听一边想着这女客人今天也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要么就是吃错了什么药，不然为什么会和他巨细无遗地讲述这些家事呢？

        女客人到底把他当成了谁，居委会街道办的大妈？还是她无话不说的好邻居？又或者是可以为她撑腰壮胆的亲戚，听到她如此受苦受难，马上就可以伸手解救她，比如跟着她到家里面，把她那个不争气的男人狠狠揍上一顿？

        出租车师傅很想跟那个女客人说一声：“大姐，结了婚就是结了婚，上牙齿会碰到下牙齿，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能忍之就能安之，如果实在不能忍不想忍，或者前面已经忍了很多年，实在**，那也不必要如此辛苦自己，办法多的是，最干脆的是一刀两断，和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彻底陌路，从此后各走各的路，岂不是省心又省事？”

        想是这样想，出租车师傅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一是对方实在没有给他留出插话的机会，二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女客人和自家男人到底处在什么状况，随便给人家乱出主意的后果，结局如何，可实在是难以料想。

        那可不是，经验告诉出租车师傅，有些女人，可以把自己的男人说的一文不值，但那仅仅只是她们自己的特权，只能为她们自己享用，外人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也跟着说上一句，那就不得了啦，没准她会当场和你急眼的。

        也幸好这个女客人特别能说，如果她慢条斯理有一句没一句的话，出租车师傅倒真不知道如何接话，如何恰当地既能认同她所说的，又不至于太贬损她家里的男人，这其中的技巧，出租车师傅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撞到枪口上去。

        不过，听着这女客人说的那些家里男人的破事，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不知道为什么，出租车师傅心里面越来越堵，他终于忍不住，瞅到一个机会，问了对方一个问题：“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怎么成为一家人的？”

        言下之意是，你把家里男人说的这么不好，早干嘛去了，结婚之前你要是觉得不满意，还可以一拍两散，没人说你什么，现在再说这些，有意思吗？男人再怎么不好，也是你自己选的呀，难道你在变相地告诉别人，是你自己的眼光不好吗？

        出租车师傅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因为他心里有气，这话一出口之后，他才悄然明白自己在生气，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女客人说的这一切，不知不觉，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波及——他也是结过婚的，是别人家里的男人啊，眼前女人这样说自己的男人，不等于连带着把他也说上了吗？

        明白这个原因的时候，出租车师傅心里猛然一惊，他同时还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为什么他今天这么能忍耐，一路上听着这女人没完没了地讲，还能沉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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