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三：宁死不憋屈
        出租车师傅实在有理由担心晚上自己如何回得了家，如何面对家里的婆娘，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对于自己如何回到家中，完全没有印象，仿佛这部分的记忆，生生被别人剪去了一般，真叫人越想越纳闷。

        越是纳闷的事，越是想不明白的事，越是感觉完全不知道，却又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越是让人坐立不安——不知，有些时候带给人的惶惑，会大到让人无法承受，比较起来，出租车师傅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他还可以勉为其难，不动声色地正常工作，把自己的客人，一个一个顺顺当当地送到指定的地方去，中间还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这可能跟出租车师傅多年的从业经验有关，他在工作的时候，向来都是会专注于自己的所做的事，尽量不去分心的。

        因为出租车师傅比谁都清楚，坐在出租车上的，不单有乘客，也包括他自己——从乘客坐上他车子的那一刻起，他和乘客，其实已经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连在了一辆小小的出租车内。

        所以，他必须要让自己始终能保持在一个理想的状态，否则出了问题，不单是乘客有危险，他自己，也不能处身事外。

        而且说到底，出租车师傅担心归担心，但他和婆娘相处这么久，一直本着婆娘第一的原则，家里也真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婆娘凶是凶，但毕竟还是有分寸的，凶过之后，如同雨过天晴，并没有什么大碍的。

        话又说回来，如今事到临头，就算他真的非常担心，又能怎么样，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爽快点，更何况他将要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婆娘呢——俗话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婆娘凶是凶，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恩多恩少是一回事，但肯定还是有的吧？

        晚上交班之后，出租车师傅不断地提醒自己要镇定，千万千万不能面露怯色——婆娘那边他可是清楚的很——就算没事，如果被她发现自己神色有异，也会少不了一通审问的——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假装没事，这样至少让自己可以稍微争取到一点主动权。

        出租车师傅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在这件事上的，他应该采取的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没有底，在这样的情况下，形势对他可以说相当不利，而他努力的大方向，就是要想方设法转化这种不利局面，没准到最后还能为自己赢得一个不错的结局，这事谁能说的准呢。

        出乎意料的是，打开家门的时候，并没有他猜想中的一切——家里没有弥漫一股寒意，婆娘没有冷冷地坐在那里，只等他一进门，就把利刃似的目光扫过来，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如同往常那些正常的日子，厨房里面，他甚至能闻到饭菜在加热的味道，他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通过饭菜的味道进一步判断他所得到的信息。

        没错，连饭菜的味道也是他熟悉的那些花样，没有增多，没有减少，也没有变成他闻不出来的东西，这只能说明他最开始所感受到的信息果然没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平安无事——所以，他是安全的，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出租车师傅真想高兴地吼一嗓子“我回来啦”，可是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他往常并没有这样的习惯，如果真喊出了声，那岂不是等于告诉婆娘，他今天有些反常？

        不行不行，既然家里一切如旧，他绝对绝对不能先行坏了这个和平的大环境，就按平日的习惯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静观其变，看情况如何再说。

        出租车师傅一边提醒着自己保持镇定，一边调整着呼吸，想着自己平日里的行为举止，他觉得自己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直到换完了鞋子，洗了下手和脸，他又无事无事地为自己倒了杯水，准备坐下来慢慢喝上几口。

        这会儿，出租车师傅其实并不是很口渴，但他觉得既然要举止如常，那么回来后的一杯水是少不了的，如果他今天不喝，没准也会被婆娘看出什么异样来，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准备喝下这杯水为妙，更何况，他还需要借着喝水，来让自己进一步镇定下来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对于出租车师傅来说，样样都是寻常的，样样又都是不同寻常的，他一边跟自己说稳住，稳住，要像平常一样，一边又在心里觉得备受煎熬——一个心里有事的人，表面上又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不是煎熬，那还有什么是煎熬呢？

        但是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预想中被审问的场景还是没有出现，出租车师傅觉得自己的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跳，偏偏又跳不出来——他现在发现，以往婆娘有事就冲他暴发出来，还真的是对他莫大的恩典，不然的话，像今天这种情况，由他自己来折腾自己，这滋味，比折腾真正临到自己身上，还要难受百倍。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的话，他今天晚上就不用想睡上一个安安稳稳的觉了——这种把事情闷在心里的做法，太过于憋屈，他已经忍耐了一个晚上，实在不能再忍下去了，既然婆娘不说，那他自己主动说也要说——死就死吧，总比现在这个样子好——活活憋死的滋味，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掉！

        出租车师傅微微欠了欠身子，他看见婆娘已经转背向他，明显是准备呼呼睡去的架式——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再不把握机会，等到婆娘睡去时，难不成他真准备要一个人大睁着眼睛，苦思冥想到天明吗？

        这样想着，出租车师傅觉得自己被最后推了一把，他一狠心，用肩膀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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