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十三：不痛的痛楚
        刘芸芸紧张地盯着医生，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细微到对方面部的一个小小动作，她觉得自己都不能随便放过。

        “你有了，什么打算？”

        刘芸芸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过来，但是瞬间她回过神来，医生那短到不能再短的话，准确地应和着她那隐隐的担心，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在她的心上，也轰在她的身体之上，她觉得自己陡然间变得虚脱起来，浑身瘫软，没有一丝力气。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为什么这么愚蠢，她为什么这么不幸，一件又一件倒霉的事儿，轮着班儿地往她身上冲，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可是，她能责怪自己吗，出事后最宝贵的那几天，她整个人没有完全跨掉，已经算是相当难为她了，哪里还会想到尽快跑到外面的药店，购买一些必须的药品，采取一些应急的措施，来保护自己不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呢？

        此刻，刘芸芸在接受这一震惊的新消息同时，脑海中不是质疑这个事实，而是快速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留不得。

        没错，如果想要留下她腹中那个多余的东西，那么接下来她的生活和工作便会全部被毁掉——刘芸芸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那个该死的客人，不单用强硬的方式凌辱了她，竟然还送给她这样一份意想不到的事后大礼包！

        不，她才不会想着要这样的一份大礼包，她毫不容易才把那件耻辱悲惨的事情淡忘了一点，现在，谁会想到，它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同样强硬的方式，来向她发出了轻蔑而又霸道的嘲讽——就算她能忘掉，那又怎么样，她依然在被这件事情纠缠着，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深深植于体内、血肉相连的方式纠缠着，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轻易摆脱它的纠缠。

        刘芸芸真是欲哭无泪，不过她知道这不是她哭的时候，因为医生正一脸冷漠地等着她的决定——还等什么，她看着医生，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

        刘芸芸走出诊所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让她更加难过的还不是身体的痛楚，而是手术过程中，那个医生冰冷到极点的态度，从始至终，对方不仅没有一句安慰和体贴的话，反而时有呵斥，刘芸芸从对方的态度中，还察觉到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仿佛她是一个糟糕到了无可救药地步的女人。

        手术过程中，刘芸芸因为巨大的疼痛和身体的不适，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些呻吟之声，当场就被那个医生用冰冷的话语责备了一通，命令她忍着点，不要那么夸张，还说当初她舒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就应该吃点苦头，好让她长点记性。

        刘芸芸真心怀疑面前这个医生不是人类，而是某个披着人皮的外太空生物，或者根本就是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然她怎么可能在面对她的时候，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这种冰冷而又机械的态度呢？而且，这个医生同样是一个女人，应该更加了解身为女人，在这种情况下的种种不易，为什么对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同理之心呢？

        不不，她不应该这么想，是她来找人家帮忙的，是她来找人家解除她的麻烦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的好歹，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是帮了她的忙，解决了她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难道不是吗？

        如果她真要恨谁的话，那么首先要恨的，也不应该是她面前的这位医生，而是曾经粗暴地凌辱她的那位客人——那家伙，竟然能人模要样地跑到洗脚店里去接受她的服务，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两条腿的畜牲！如今，她在这里忍受着非人的痛苦，那个家伙却一无所知，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没准又在接受着别的不知哪个技师的特殊服务呢！

        走出诊所的时候，刘芸芸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诊所的广告牌上，写着各种各样的服务项目，让她想起了沐足店里罗列的服务清单，只不过现在她所看到这份清单上，每一行，每个字，带给人的联想和感觉，都是那么不快，她盯着那块不大的招牌，看着上面写的那行“无痛人流，即做即走”的字样，心里再一次翻滚不已。

        一路走回去，一路刘芸芸都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是否真的实实在在踏在了地上，她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云端上，脚下的大地也在欺负她，让她时不时会恍惚一下，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确定她现在所正在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在梦境当中。

        回到宿舍后，刘芸芸就倒头睡去，她那苍白的脸色，着实吓到了看见她的同事，也成为她身体极为不适的有力证据——临出门的时候，她和沐足店负责排班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让她满意的是对方很照顾她，直接告诉她身体要紧，如果身体真的不舒服，要抓紧时间去看，耽误不得，并且还跟她说，需要的话可以多休养几天，等到身体真的好了再回去上班。

        所以，刘芸芸躺下去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挂虑她的工作，反而想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幸，为什么命运的大手始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她几乎挣扎着已经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上天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再来给她狠狠的一击。

        但是很快，她连这样想的力气也没有了，疲惫像一座大山压过来，她告诉自己，碰到这样的事，已经让人很难过了，为什么自己还嫌不够，在头脑中仍要折腾不止，反复去想这么难过的事呢？

        眼下她真正要做的，不是去想什么，而是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这才是她现在需要做的事，也是她真正应该去做的事。

        这样的念头刚一闪过，刘芸芸就觉得眼皮无比沉重，她果然什么也不再想，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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