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七：为何不承认
        不管刘芸芸如何想，她都知道师傅的离开已成事实，她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一事实，并且安抚自己，师傅向来行事有度，这一回，肯定内中别有隐情。

        既然师傅选择了不告诉她，不要说师傅现在已经离开，就算师傅在，她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更何况，在此之前，关于离开，师傅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半个字。

        那意味着什么？师傅此举，如此重大的决定，依师傅向来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临时起意，突然之间想着要走——这一点，从师傅留给她的信里面，也能揣度出一二来。

        当然，也不排除是师傅家里有什么急事，可这点也讲不通，就算如此，师傅也没有必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而是大可以选择请假回去，然后再回来的方式。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师傅的心目中，早已经决定好了要走，不过，因着什么原因，师傅一直没有走，而这个原因，现在看来，就是她。

        显然师傅要等着把她这个徒弟带出来，把她真正培养到可以放手的地步，然后，师傅才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解释不通为什么在她试钟的时候，师傅才离开——师傅可以早走，也可以晚走，但偏偏选择一结束她们之间技艺传授后就走，单单这一点，不就能充分说明问题吗？

        刘芸芸觉得自己来到一个极为困难的点——让她承认师傅的离开不是有心之举，她觉得不可能；可是让她承认师傅的离开是有意而为，她又实在不甘心——她这是怎么啦，她向来是大大咧咧的，她向来觉得自己是天空上飞的鸟，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事物的束缚，而今，她怎么觉得自己像被加上了千斤重担，身体沉重到不想挪动半步，更不要说飞上她习以为常的蓝天。

        嗯，对了，师傅信中说的很清楚，让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自己是一个手艺人，靠手艺吃饭，这话好像别有深意，又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嘱咐她不要生疏了技艺，勤加练习而已——真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这样，到底又是哪样？师傅的话明明说的非常清楚，每一句她都能看得懂，可为什么她又觉得师傅的话，话里有话呢？

        刘芸芸想来想去，还是解不破师傅留给她的谜语——不，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谜语，一切都是她的胡乱猜测，都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师傅突然离开的现实，而强行要加在那些话语之上的额外解释，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师傅已经走了，她不应该让自己低落下去，否则就是辜负了师傅的嘱咐，那么，她应该振作起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前她在不同的工厂间转来转去，从来也没见过心系恋过什么，不都是说走就走，连一粒小沙子，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吗？

        过去的那个她，去了哪儿——刘芸芸，你有点不正常，不，你就是不正常，而出现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你太看重现在这份工作，也太想把这份工作当成是永久的了，所以，你才会对一切都那么在乎，对一切都念念不忘——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你把身边的一切，都看成是长久的，而不像是过去那样，觉得自己是匆匆过客，身边的一切，也全都是暂时的！

        是的，过去，你和身边的一切，工厂也好，工友也好，甚至同宿舍的室友也好，你从来不会和那一切产生过于紧密的联系——不是不能产生紧密的联系，而是你主动回避了这些，你不停地改变工作的环境，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时有高冷不合人群的样子，甚至不惜被别人视为有孤僻之嫌，你都不在乎，因为，你从来都是如此，你不想接受任何的牵绊。

        那个时候，你和身边的一切，双向疏离——你疏离身边的一切，而身边的一切，也以疏离回应你——你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相反，你很享受这一切，享受这样的状态，因为这这样的状态，正是你想要的样子。

        这样的状态，这样的样子，保证了你想走就可以走，想换一个地方，就可以轻松愉快地换一个地方，从来不会有一点点的纠结和挣扎，更不会有连根被拔起的感觉——因为，在以往任何一个地方，你就完全没有根扎下去，你让自己彻底变成了一株浮萍，而且漂来漂去，感觉还很快乐。

        所以，想想看，现实点，看清楚些，你现在之所以会难过，会不舍，会想许许多多以前根本不会想的事情，就是因为，你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洗脚店，不再是你临时落脚的地方，而是，你把它当成了一个你长期战斗的阵地，你想在这地方大展拳脚——因为这个地方，让你感觉不一样，让你觉得是你可以停留下来的地方。

        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这不是你心里真正的感觉吗？不要欺骗自己了，你并不在乎师傅，并不在意她的离去，所以，现在为什么在难过呢，为什么要觉得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呢——你的师傅，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你的师傅所说的话，其实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深，一切，都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只存在于你自己的脑袋中，和真正的事实，可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即便如此，难道她的师傅就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吗？为什么她不愿意简简单单承认这个事实，接受这一切呢？为什么她不能承认她确实看重和师傅的关系，承认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师傅当成了亲人呢？

        她这样折腾，而失去了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随性，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难道，她就不能再回到从前？或者，虽然情况有变，但是她仍然可以不改起初那种自由随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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