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亦商或亦友
        徐有利在些微的自责之后，很快变得愤怒起来，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所作所为有任何过份之处，但是大胡竟然就能那样对他，这又让他如何能心平气顺？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已经处理完毕，他已经想到了万全的解决方案，并计划着大不了自己退让一步，继续维持工厂和大胡的关系，只不过做一点点的调整，改由让傻大个田大壮来代替他，全权处理工厂和大胡的交易——没想到就在这样的时候，大胡反而主动起来，还特意托傻大个带回了向他道歉的话。

        还不仅如此，通过傻大个的转述，徐有利甚至能想象出大胡那憋得通红的脸——这家伙那些道歉的话，是怎么出口的，虽然不是向他亲自的，但能出来，也是万分不容易呢！

        更何况，人家不单单向他道了歉，还邀请他有时间一定过去喝茶聊天，如果这样还不足以明对方的诚意，那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式，能比这样的辞更能显出诚意的了——难道他徐有利还指望着大胡亲自上门，像古时传为美谈的将相和一般，“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希望对方也来上演这么一场吗？

        笑话，角色转换，如果他是大胡的话，不要主动认错表示歉意，表达如此诚恳的邀请之心，估计他一准会认为自己遭受到了某种奇耻大辱，连三天三夜不重样的咒骂之词，都已经在肚里面转了不知多个个来回了。

        这样看来，大胡比他徐有利不知要豪爽多少，也不知要大度多少——如此一来，他又凭什么不接受人家的歉意，不跟着投桃报李，主动表示表示呢？

        徐有利彻底有些没了底气——大胡跟他硬碰硬，他反倒不会感到有什么可怕之处，更不会想着要认错服输，但是现在，人家主动向他软了下来，他却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那可不是，起来，整个事件，要有责任，也是他徐有利的责任，而他竟然没事人一般——如果果真没事，为什么他会不自在，又为什么徐有利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

        显然，就算他认为没事，或者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大胡可不是这么想的——至少，在当时事件发生的时候，对方不是这么想的。

        而现在，大胡主动向他认错道歉——借着傻大个的口，同时还带来如此诚挚的邀请——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大胡真的想通了，认可了他的观点，感觉到了那会儿的反应确实是过于激烈了些，所以才爽快服软；而另一个可能，则纯粹是出于利益上的，大胡仍然对他的所作所为持保留态度，但是考虑到未来的生意，勉强向他认错，为的是换取以后的订单。

        如果大胡是出于这个目的，那对于徐有利而言，相当可以理解的，换成是他自己，和大胡交换位置的话，应该没准也会这么做。

        但事实上，对于这样的行为，虽然徐有利会看成是正常的，与此同时，他又对此有着几分不屑，甚至可以成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这不单是对大胡如此，对于自己，他也会如此——纵然不会像对别人那般凌厉，但无奈和叹息，却是免不了的了。

        而现在，当徐有利想到大胡向他服软，原因也可能有这一层时，他相同的反应自然也涌现出来——但这一回，很奇怪，在如上所的那些反应之外，他竟然还生出了一些失落的感觉。

        失落？是的，他为什么会感觉失落呢？徐有利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反应之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把大胡当成了什么人？

        没错，徐有利忽然明白，他已经不知不觉间，把大胡的身份，不单单看成是一个生意合作伙伴，一个双方互惠互利的利益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他和大胡之间的往来，能够有更进一步的上深空间。

        换句话，因着对于大胡为人的欣赏，以及某种不出来的感情的影响，徐有利已经把大胡看成了自己更亲近的人。

        这真是一件令人相当震惊的事——想想看，他和大胡之间的来往虽然算是频繁，但又毕竟不在同一个地方，可以时常相见，更不要在一间工厂里面打拼，可以朝夕相处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在心理上对于大胡有如此与众不同的认知——是他自己混乱的界限，还是大胡确实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在他尚不曾察觉的时候，就吸引了他？

        答案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对于徐有利来，他显然并不需要划出一个精确的时间点，来确认他和大胡之间的关系，是如何从量变到质变，是如何从普通生意合作伙伴进展到私下里的朋友关系的——至少也是亦商亦友的关系。

        如果要写历史，如果他或大胡之中，有某个人是重要历史人物，而他和对方的关系，又在历史当中产生了某种重要的影响，那这样的区分和判断，显然就是无比重要的——学者们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上演一出不死不休的武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问题是，他和大胡，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不要可以指望着写入历史了。

        而且，是越来越亲近，但这种感觉上的亲密，仍然是松散的——徐有利甚至都不能去确认，他这样的一种感觉，是只存在于自己的感觉中呢，还是也存在于大胡的感觉之中——从某个方面来看，大胡对他确实很热情，很友好——但是另一方面，难道豪爽的大胡，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自来熟，和谁都可以马上打得火热吗？

        别的不，就傻大个田大壮那，和大胡才认识多久，两个人不也处得像一对多年的老朋友？

        这样起来，徐有利也有些糊涂起来了，他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大胡天性中的特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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