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浑浑又噩噩
        因为一夜没有睡好，络腮胡觉得自己明显不在状态，这样的情况下，他其实已经不适合出去工作。

        想想看，络腮胡以前是多么在意自己工作的状态呀，开出租车，关乎的不单是他个人的安全，更有客人的安全，而当客人坐上他的车时，他们其实是无条件地把自己交给了他，把他们的生命与安全交在了他的手中，他又如何能不慎重呢？

        可是现在，络腮胡却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且不如果不开车，留在家里会更无聊，甚至他怀疑自己会承受不住这突然而来的重大变动，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更重要的是，在络腮胡的心目中，他竟然还想着来点什么猛烈的事件，车祸啊，伤亡啊，客人的安全啊，都没有关系，都无情地来吧，撞过来，撞过来，格老的从来都不会怕你们。

        络腮胡感觉自己就像一具可怕的行尸走肉，像一个没有任何感觉的幽灵，他晃荡在大街上，所开的出租车虽然坚硬结实，但他觉得自己仍然像一下失去了所有的保护，孤零零地游荡着。

        而且，他还没有感觉，真的，没有感觉——他忽然想，这会儿，如果迎面有一辆车撞过来，把他撞成肉泥，也许是一个不错的事儿——而且，他应该能保证自己在经历这一切时，不会感觉到什么。

        是的，他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路上的车水马龙，都和他没有关系，他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却从来都不属于他，这陌生的城市，这陌生的土地，这陌生的行人，他生活在他们中间，竟然可笑到以为自己能找到归宿！

        难道从始至终，他不是一个傻吗？一个傻到不能再傻的傻？

        这一天，络腮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让人诧异的是，纵然他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竟然他还可以在客人面前应对自如，连开车的速度和平稳等等，也基本和平日里没有多大差别。

        只有络腮胡自己心里知道，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有多么麻木，所有他做的一切事，和客人偶尔几句话也好，按客人指定的目的地平稳地开着车也好，外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纯粹是本能，是某种机械性的动作。

        不做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找一个地方，就那样发呆，就那样可怜自己，或者是笑话自己？

        不，才不要那样，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丝毫改变不了，现在去想婆娘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为什么会选择离他而去，为什么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竟然会摊牌和他离婚，所有的这一切，或许他都不应该再去想。

        不是不去想，是想了也没有用，不但没有用，而且还只会徒然增加他的痛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如此，难道他真的嫌自己所受的苦还不够吗？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络腮胡才感觉到自己全身发软，没有了一丝力气，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再也不想有任何活动，此时的他，不要翻身，连动一下，都觉得使不出半分力气。

        不动就不动吧，反正现在他可以啥也不用干——也不用啥也不用干，而是他啥也不想干——既不想起来弄东西吃，也不想冲凉。

        可是，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虽然身不想动，也真的一动不动，但是竟然并不困，睡意对于他来，一下变得奢侈起来——可是，虽然如此，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并不清醒，他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这会儿是不是醒着的。

        是啊，也难怪他会糊涂起来，因为若此刻他是睡着的，可他明明是大睁着眼，并没有睡意；可若他是清醒的，他分明又是迷迷糊糊，脑像是被胶着住了一般，恰如他现在躺在床上的身体，一动不动——不管是他的身体，或者是他的大脑，它们，都一样，是根本动不了吗？

        第二天的时候，络腮胡没有正常出车，他临时告了假，不单是这一天他感觉自己身体更不在状态，更要紧的是，即便是应付，他也不想应付了——这不是能不能应付了的问题，而是他现在根本不想应付。

        络腮胡突然觉得所有的事都很无聊，都没有一点意义。赚钱啦，享受啦，客人啦，责任啦，好像这个世界忽然之间，就和他陌生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但是想想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大惊怪的，连他自己的婆娘，都能够忽然之间变得让他不认识，何况是这些起来没有什么情份的其他事物呢。

        不出去跑车就不出去跑车吧，多赚一点，少赚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钱，根本不可能赚得完，更何况在这儿，他现在一下变成了光杆司令，就算是赚了那么多的钱，也没有人来喜滋滋地一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一边精打细算着怎么花了。

        可是不上班，能干什么呢？络腮胡百无聊赖，脑筋昏昏沉沉，觉得没有什么能让他提起兴致的事，索性蒙了头，继续呼呼睡去。

        想想自己现在真是黑白颠倒啊，放着大晚上的觉不好好睡，竟然白天请了假，在本该做事的时间，却拿来睡什么大头觉——他要不是黑白颠倒，又能是什么？

        颠倒就颠倒吧，反正他现在除了睡觉，别的什么事也不想干——还别，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他悄然觉得自己又进入了梦境，一个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梦境，一个让他清醒时不想进入、进入后又不想出来的梦境。

        恍然中，络腮胡又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的身影，他定定地看着那个身影，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好让自己能真正看个明白。

        可是，不管络腮胡如何努力，如何想要弄明白眼前这个身影的奥秘，但是他觉得自己和那身影之间，总有一段他无法跨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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