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追溯那一晚
        络腮胡感觉自己的生活完全变了样，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被突然抽走了，而他的应对之道，居然是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时候，酒就成了最自然也最靠谱的朋友，除了工作的时间以外，他情愿把自己灌醉——醉了后，他便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得到暂时的一片安宁。

        可是等到酒意散去，一切恢复原样，太阳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日每天板着脸，严肃得让他觉得与此相比，就连时候最惹人讨厌的老师都可爱温柔起来——这样的日，又该如何打发？

        络腮胡自然是不晓得也不屑于什么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之类的词儿，虽然类似的感觉他也偶尔有，但是这样的情况毕竟是不多见。

        不多见，那是因为络腮胡才不容许烦恼占据自己的生活呢，他确确实实是遇到了自己的烦心事，也确确实实是感到了这烦心事所带来的冲击，但是他却本能地抗拒这冲击，不愿意自己在这冲击里浮沉。

        真正的情形就好像他在和这些生活的负作用力不断对抗，这些力量一波又一波涌来，而他则一次又一次想要把这些力量推回去，凭着自己的一已之力，就是不想被这些力量无声无息地淹没。

        络腮胡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高深的理念，他做这一切，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那就是既然生而为世是个人，那么便总有不顺心的时候，为此，大老爷们就应该流血流干不流泪，哪怕把牙咬断了，也绝不应该面露什么忧戚之色。

        偶尔的时候，络腮胡也会不知不觉地发呆，是的，络腮胡是真的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双眼直直的，或者干脆就是半躺着，旁人看上去以为他在睡，或是真的睡着了也不一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

        可是这样的清醒，仅仅是就意识而言——他知道自己没有睡着，但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事实上此时的他，和睡眠中的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因为他的思维完全不再运转——无所思，无所虑，无所忧，无所喜。

        又有些时候，络腮胡也会想起自己一路到今天所走来的情形，尤其是他之所以会有今天的烦恼，他的生活，是如何从一个看似普普通通正正常常的人，变成今天的落魄模样——虽然这样的落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感觉仍然像个梦，一个稀里糊涂的梦，他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切就好像有谁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一个让人觉得好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的玩笑，而且，这玩笑还开得那么大，直接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是的，直到今天，络腮胡仍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不对，他根本就是没有错的，如果硬要有什么不对，除了归结到命运在作弄他，还能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吗？

        当然没有，如果有谁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释，如果有谁能让他觉得自己确实错了，并且将他的错处明白无误地讲给他听，那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呢，起码他还可以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可是这样的人，在哪里？他络腮胡所犯的错，又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想过几次后，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的，络腮胡也乐得不去想，生活已经那么累了，干嘛还要让自己累上加累呢？

        何以解忧？自然除了无聊发呆时的一支烟，也就剩下偶尔能够一醉方休的酒了——至于朋友，哦，他们都太远太远了，远到根本够不着。

        也不是络腮胡的朋友真的离他远，事实上，是他自己离开了他们——发生了那些让人烦恼的事儿，不如来个爽快的，彻底离开以前的生活，和过去痛痛快快的告别——想要朋友的安慰，意味着与此同时必须要忍受另外一些人的议论和笑话，络腮胡已经不胜其烦了，即使他不在意别人什么，但一想到这些事，就会让他心烦意乱，不如一走了之，反而干脆利落点。

        现在想想，所有事件的起因，似乎都可以追溯到那一晚，那个和他一样以开出租车为业的崔师傅，来找他的那一晚。

        起这个崔师傅，也是背得不行，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只能跑跑出租车，但是有家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知道分寸。

        这所谓的分寸，是指着崔师傅和他的婆娘而言，崔师傅怕他的婆娘，是个典型的气管炎，这在当地跑出租车相熟的一群哥儿们中间，简直是人人都知道的一件事，不过崔师傅倒不以为然，什么怕老婆算什么，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一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在家没事装装样，让老婆以为他很怕他，这并不是软弱的表现，相反，是爱婆娘的表现，也是夫妻关系融洽的表现。

        很多人听了崔师傅的这番话，都会本能地嗤之以鼻，但是络腮胡才不会，他知道对方的心思——男人嘛，谁还不想个面，就算怕婆娘都怕出名气的崔师傅，也一样是需要面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对方问什么就是什么，给人家一点可怜的面呢？

        或许也因为这个缘故吧，络腮胡和崔师傅一直相处不错，有很多时候，崔师傅有了什么不快，不和别人，但是会跑到他这儿来，或者找个机会和他闲聊上半天。

        当出租车师傅，别的不，时间是自己的，想多赚点，就多拉点；想轻省点，就偷点懒，也没有人会监督你——当然婆娘除外，可是即便是怕婆娘的崔师傅，也照样可以轻易找到偷懒的时候——毕竟不管婆娘如何厉害，总不能天天跟着他。

        再了，出租车师傅每月所赚的钱并不是那么固定的，多接或少接个八单十单的，差别并不是那么明显，或者，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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