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沙点兵和金稳是真饿了，饿急眼了，吃上饭都下午一点半多了，早起就一个粽子，也没多吃，怕粽子不好消化。两个人一人端一整盒饭，就着几个菜，风卷残云，最后啥也没剩，吃了个溜干净。金稳咽下最后一口菜，抬头看了看毛哥和吴钦，那两个跟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毛哥脑袋抵在吴钦耳朵那，两只手搂着，眼睛闭着，像是抱一块睡着了。

  金稳开始收拾残羹剩菜，嘴里轻声对沙点兵说，“老公，咱俩还陪着吗？陪到孩子转普通病房吗？”沙点兵拿眼睛看金稳，低声说，“回程机票别改签了，退了吧！就在这陪着吧！孩子那情况好了咱们再回吧！孩子那不落定，我也不安心。”金稳心里想，这博爱的劲儿，笑笑你都不认识，唉！这大端午节的，在医院过的你说说。

  金稳冲沙点兵默默的点点头，把塑料盒都塞进塑料袋，系个死扣，丢在垃圾桶里，把放菜的凳子抹干净，又把小圆凳还了，一整套下来，不紧不慢的，时间有的是，就怕往那一坐，啥事没有，干耗时间，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颓废，加冒烟。

  金稳给爸妈打了电话，说有事耽搁了，暂时回不去，你们在家吃好喝好，我们在嘉兴再看看，朋友孩子没事了，就立刻回。等金稳一屁股坐下挤在沙点兵身边，一只手枯叉就伸进沙点兵兜里，逮住了沙点兵的大手掌，使劲一抓，揉起来。沙点兵两手揣兜，眼睛看着前面，视野范围差不多就是毛哥和吴钦。金稳也看，反正没事，把脑袋放沙点兵肩上，看着这两个人，扮雕塑都好久了，声音都没了，有那么一秒钟，金稳觉得这两个人化雨成蝶，双双屏气了。

  习惯这东西是件可怕的事，沙点兵和金稳同时百无聊赖盯着前方，看了个瓷实。吴钦微微动了一动，毛哥头就摆了一下，右手就顺其自然的从后背一路划过，一眨眼就摸进吴钦腰里，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伸进了裤子里，突然又滑出来，摸到后腰上，一把扣住使劲往自己身边又带了带。金稳听见毛哥轻声说话了，“宝儿，没什么消息就是好消息！哈！要不要吃点东西？梅梅他们也快到了。”吴钦轻轻的摇着头，毛哥低声说，“心放宽点，有我呢！我陪你，哈！啥事都没有！”吴钦脑袋钻了钻，整张脸都深埋在毛哥肚子里，毛哥眼神也涣散了，抬起头，看看前方，就看见沙点兵和金稳跟连体婴儿似的，一个姿势孽呆呆只盯着自己这边。

  毛哥没有表情，又低头看吴钦，能看出他的心很伤，很痛，恨不能替那个伤心的人伤心。突然，重症监护室的铁门嗞呀一声开了，所有人都一哆嗦，毛哥猛地抬起头转向大门，出来三个医生，头里走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估计是个主人级别的。这架势，不像是有好消息的样。沙点兵和金稳一秒就绷紧了所有肌肉，头发一刹那好像都竖起来了。

  毛哥的身体也在颤抖，三个人走近他们。看看两边，选了毛哥这一边，这边更像苦主。毛哥有点惊了，小声说，“医生，我们救孩子，花多少钱都行，您救救，求求。。。”为首的医生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也轻声说，“我来，是来说坏消息的，第二张病危通知书由我来下达。我只能说，目前不乐观，孩子的所有重要脏器都开始衰竭，所有功能目前都依靠仪器，全身换血，各种指标都在阶梯性崩塌，可以说，孩子的生命体征，渐渐的已经不依赖自身了，都在机器上面了，那时候，就到时候由你们家长做决定，是怎么样！当然，现在，我们还在尽力，孩子自己也很努力。很顽强。”

  吴钦嘤嘤嘤的抽涕声闷在衣服里，毛哥一瞬间泪如雨下，他抬起头，张了张嘴，说，“求您别说了行吗？！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他十岁，太小了，不能急着走，我们接受不了。。。”为首医生后面一个年轻的医生弯下腰，小声对着毛哥说，“我们有如实告知的义务，有一些选择和决定，是需要家长来做的，就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知道，呼吸机是插管，所有仪器维持功能，是要付出相应的痛苦，如果真的愿意维持，心跳，呼吸，代谢，身体可以依靠仪器走很久，但是，不是人自身的意愿，最后维持的就是躯体而已。。。”毛哥浑身颤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哽咽的说，“我们不拔管，我们想孩子能挺过去，就这句话。。。你们走吧！别来了，呜呜呜。。。”五尺的汉子，一瞬间也能崩溃。

  三个医生看着毛哥死逮着吴钦，头也抬不出来了，又转头看看沙点兵和金稳。沙点兵拖着金稳站起来，走过来，站在医生旁边，对医生说，“孩子妈妈快到了，家里人都到了，我们反正都在门外边，我们还是想尽可能救孩子，去年犯过一次病，也很凶险，后来都好了，说你们医院是最权威的，我们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就是想救孩子。”为首医生盯着沙点兵，说，“我知道你们是直升机送来的，飞机还没落，大院长二院长电话就到了，全力以赴，就四个字给我们icu，我派了四人小组，是全科最好的，在停机坪待命。真是一秒钟都没耽误，这孩子挺幸运的。”沙点兵伸手和为首医生握了握，表示感谢，说，“无论如何，我相信你们，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我们会的。我们一起为孩子拼一次！”

  走廊里安静了。沙点兵和金稳又挤在一起发呆，金稳心里有点难受，他突然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二十岁以前。他悄咪咪的和沙点兵聊天，说，“老公，我突然特别感激金风伍格花两口子，你说他们被我祸祸的，天天担惊受怕，是不是没几个安眠的夜晚，成天以为我活不大，且多看二眼！有时候，我半夜醒了，我小时候，我爸妈就窝在我脚跟前，大眼瞪小眼，说着悄悄话，你说他们傻不傻，有空不去再造个孩子，和我那瞎混，幸亏，我对得起他们，终于，长大了！”沙点兵说，“你敢死，我都不答应！你是块宝儿你造吗？！”金稳美不兹的点头，说，“我知道，我赤手可热，你们都指着我活着！我太特么抢手了！得好好喘气！”

  沙点兵刚要说，你怎么作都有理。。。走廊里噼啦啪啦响起了跑步声，吴钦老婆，姐姐姐夫，匆匆忙忙狂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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