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父之爱 (2 / 2)
        “当然了，”她道，“其实这个是要晾干了再用温水煮的，之后再捞出来拌上调料，会特别好吃，可是现在条件不是很允许，我们只有将就吃了。”

        “也好。”他道，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有几丝漏进来的风轻轻扬起她耳边的发，映着或明或暗火光缠绕着，为这狭窄的小棚平添了些动人的凡俗气息。果然，越简单，越美好。像一场迷离的梦，可以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司凰忽然道。

        “可以呀，”阙北离好笑回答他，“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父亲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恨他？”

        虽然知道她或许不想听这个，但是他还是决定要问，他想知道她的过往，知道她发生过什么，讨厌什么，今后，才能更好保护她。

        “其实这件事，”阙北离斟酌道，“即使你不问我，我也会找机会告诉你的。我应该跟你说过，我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我是被我现在的父亲领养的。他是一个很成功的人，画过一些特别有名的画，没有结过婚，平时有些严肃，偶尔也很贴心，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孤儿院里，当他过去的时候，所有孩子都围着他转，欢乐地和他打招呼，都希望这个叔叔能将自己带走，不必再和那么多同伴一起分享那点可怜的爱。我离得很远，就远远地望着他们，也不是不想过去，心里认为，那些快乐都是他们的，与我无关。后来不知道怎么他看到了我，笑着朝我招了招手，我转身走了，没有理他。我想离开院里，可是我不想祈求任何人帮忙。

        后来没想到，他要带走的居然是我，那天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独特的姑娘，因为他也很独特，我们两个一起生活，这样的安排一定会是最好的。那天他还给我画了张素描，特别漂亮，那时我还小，没有那么漂亮的。他很有钱，开始的时候，对我特别好，像每一个父亲疼爱女儿那样，后来我发现，他…好像没有看起来那样正派，我帮他收拾书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里面有夹着剪下的一些低俗的人体图片，那不是说是一个画家需要的基本的特殊艺术收藏，他真的是心理有问题，因为那些图片根本就是裸露得不堪入目，有女人的，还有男人的，甚至还有一些，孩子的，我当时吓坏了，匆忙把书放好就跑了出去。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渐渐跟他疏远起来，很有礼貌，也很冷漠，他很想亲近我，我都是躲，或许那时不懂事吧，每次他接近我都觉得异常恶心。再后来他就经常对我发脾气，还会拿起刀吓唬我。我很害怕，我们的关系很快连表面上都维持不了了，一次他发怒要撕我的衣服，我真的很生气，毫不犹豫用一直带在身上的小刀划了他的胳膊，我一直带着小刀的，睡觉都会攥在手里。那一刻我心里特别清楚，他不死，我就没办法活。我很镇定地哭着向他赔罪，给他包扎的时候，故意加了东西，他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后来又吃了些错误的药，他就那样了。”

        她缓缓说着往事，面上的神情很安顺，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司凰在一旁，却是听得心惊。

        “你知道吗？”阙北离笑，“那些药，我都是放在莲子粥里的，他特别喜欢喝那个，所以家里那次你给他喂饭时他情绪激动，是正常的。好不容易让他倒下了，我没想到他居然还会醒来，于是医院那天晚上，我悄悄过去用重物打了他的头，我想让他死的，随后想，我还需要他，他不能死，这个家里需要一个父亲，他可以是瘫痪，却不能是死人。最后你都知道了，我一直照顾着他，重要的是，不让他自杀。”

        “那些方法，你当时那么小，怎么知道的呢？”

        “书上，”她道，“找了很久，才找到适合的。多年后我又在他房间其他位置找到很多偷拍我的照片，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总担心我着凉要半夜很多次给我盖被子。若不是我睡得浅每次都醒来，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苦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详细，其实相当于我也在过一个坎，这些年我不敢回忆这些，我经常告诉自己没有这样的事，我是爱他的，他就是我的父亲，然而我那样对他却从未后悔过。他对我再好，都不能是以侵犯为要求的回报，接受他的好，我不会心安理得，但我也不会觉得真的欠他什么。我现在唯一感到耻辱的事，便是在他看到我的那一眼时，转身离去的欲迎还拒。”

        我得到一些东西，可又觉得远不比失去的多。他还是我的父亲，他带给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带给我的恨，我也会记在心里。

        “也许，我不是狼心狗肺，我只是不健忘。”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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